伴随着压抑着的喘息声，“奇迹”一词被尤利安不断重复着，从寻常情话逐渐变成蕴含执念的魔咒，从人类的语言逐渐变成地狱语。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他的唇上倒是还残留着些血液，显得他的嘴唇格外殷红。

“奇迹？”

又是一串笑声从他的喉咙里冒出，尤利安向后倒去，抚摸着自己的左腕内侧。经过鲜血的浸染，一行颜色黯淡的文字在其上浮现出来，如果有人能认出来，会发现书写的正是“奇迹”。

说起来，这还是他自己选择的图案？

尤利安眯起了金色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腕，不太确定地回忆着。

奇迹一词在地狱语中可没什么正面的含义。与其他地方不同，“奇迹”一词在地狱中，往往只与杀戮、血腥、征服与占有联系。

与季行接触，迟早有一天会发生类似的状况，尤利安倒并不意外。毕竟，这是他和季行曾经签订过的第一个契约。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契约带来的异变会刺激到自己的另一半血脉？

尤利安将自己蜷缩起来，尾巴也随着弯曲的脊背绕到了眼前。他抓住了自己的尾巴，打量着那个略显圆润、呈桃心状的尖端，看得出神。但尾巴却并不安分，晃来晃去，牵动着他的视线。

尤利安作为混血，身上其实很少显现出魅魔的特质，属于恶魔的特质太过强悍，一直以来都压制着另一部分，令其沉寂。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不料现在却突然产生了变化。

身上有些发热，皮肤也有些泛红，他本想进冷水里泡会儿，却完全懒得再动弹。

“咚咚咚？”

门口处传来了敲门声，随后，季行清朗平稳的声音跟着响起：

“我可以进来吗？”

尤利安已经闭上了眼睛，浑身陷在松软的床铺里，听见声音，他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泄露出什么魅魔天生的魅惑性力量后，他才解开封印，让季行进来。

他早就作为恶魔成年过一次，可不想刚激发出魅魔血脉，就被迫体验一遍魅魔的成年仪式。

尤利安下意识地忽略了很关键的一点——如果门外不是季行的话，他根本不会想到什么所谓的“成年仪式。”

“药剂。”季行递过来一支封好的药剂，尤利安伸手接住，看见里面装满了晶莹粉色的液体，“你是受到了魅魔血脉觉醒的影响吧？我调了一些药剂，应该可以帮助你缓解状况吧。”

季行没有在他旁边坐下，只是走到了床边。尤利安嗅了嗅，味道没什么不对，就将药剂灌下了。有几滴粉色的液体顺着下巴滑了下来，掉在锁骨上，积蓄起一小汪湖泊。

不满于仰视季行，他伸出手，拉住那截垂下的手腕，拽——

季行没有抵抗，顺势被他拽倒，摔进了床上，和尤利安面对面躺着，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季行突然伸手，碰到了尤利安的锁骨。在他的手下，正拿着一张纸，替尤利安擦干净了那几滴液体。

尤利安浑身颤了一下，尾巴也跟着一甩，差点打到季行。好在季行反应快，在被拍之前将那条作乱的尾巴拽在了手里。

“你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吧？即使是魅魔，也不应该……”

没有说完的话已经不必再问，尤利安已经陷入了沉眠。手中的那条尾巴上仍有轻微的颤抖传来，但早已不再像之前那么活跃。

季行在尾巴上摸了两把，又戳了戳尾巴尖，直到尤利安的腿部不耐地活动一下，才放过了它，将其轻轻放下。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将尤利安的左手轻轻翻转过来，手腕朝上，那些文字便都展露了出来。

“奇迹？”

摊平掌心，在季行的右手上，从刚才就开始发热的地方也浮现出了同样的文字。颜色是黯淡的血红色，颜色深暗，近乎于黑；字迹凌厉，像是带有尖刺，令人想起烧焦的森林。

季行猜测，这大概是由地狱语写就的。他其实对地狱语没有丝毫了解，但看到这些文字，他的脑中却能够浮现出对应的意思，这些文字无疑与他有着什么更密切的联系。

大概是契约吧。

联想到刚才他查阅到的，关于魅魔的那些信息，能够引动尤利安的反应，将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的，应该也只有契约了。

而且明显不是他最近为了牵制尤利安、防止对方惹出太大的事而签订的那个契约。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季行其实并不反感对出现预想之外、脱离掌控的事，毕竟这才是常态。但他能看出来，这个契约足够强大，存在的时间也不短，却完全想不起来任何有用的信息，还是让他感觉有些躁意。

尤利安肯定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看起来，他肯定不会告诉自己。

以及，为什么会是“奇迹”？

契约是协定关系、互相制约以确保自身利益的艺术，尤其是对于恶魔以及与恶魔签订契约者来说，奇迹却是一个寄托有情感的词语，这两者放在一起，只能说极其违和。

至于文字显现的部位，也很微妙。

就好像季行曾经用带血的手紧紧地抓住过尤利安的手腕一样。

也许确实有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