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呃,也就是南历1654年2月13日,那年我14岁。‘鬣狗’的人冲进了我妈的作坊,用匕首捅死了刚刚雇佣的三个女员工。那个时候我妈刚好在接我放学,躲过了一劫。
“南联邦巡回法庭审判的时候,当然把那个杀人犯处以死刑了——那是个偷渡到星眠的人,又背上了三条血债,死了也就死了。可是,策划这一切的‘鬣狗’却没有受到丝毫的惩罚,这个黑手党利用一双‘白手套’,将法律阻隔在外。”
李珺宁看了一眼韩玖没戴手套的右手。
“而那三个受害的女员工,是被其他黑手党拐来的可怜人……所以,也没有家属为她们讨回公道。
“但我妈去了,结果却是被‘鬣狗’的人绑架,幸好当时暴风科技的董事会看上了她的才能,以财团之姿逼迫‘鬣狗’放人。
“再后来,就是报纸上滥俗的励志故事了——何芮文已经告诉你我妈是谁了,我也不再复述了。”
李珺宁乖巧地点了点头。
“慕云霜是我的母亲。”
韩玖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是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但我钦佩的不是她商业上的成功,而是那双被角皂泡到脱皮的手,是那颗面对黑夜永不妥协的心;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信念,是永远对世界抱有希望的精神。
“她是一个伟大的女人,伟大到……我觉得我不配做她的孩子。”
“韩玖,你也已经做的不错了……”
“不,珺宁,我不需要你的安慰,我也不是来寻求你的安慰的。”韩玖摆了摆手,“我和你说这些,甚至也不是为了你与苏蕊教授能更好地配合《沙盒计划》。”
读心糖果告诉李珺宁,韩玖说着百分之百的真心话。
“我只是想说,这个世界,真的不怎么好。”
韩玖突然停在一座路灯下,斜倚着黑色的灯柱,随意地打量着东边的黑暗。
那边不再有隐隐绰绰的灯光——海棠街道已经走到了尽头,再往东去,就是外城区了。
李珺宁与韩玖并排,停下了脚步。
“‘鬣狗’依旧在外城区肆虐,它们贩卖人口,走私致幻剂,无恶不作;
“媒体努力掩盖着1654年的作坊血案,只因为当时的审判法官收了‘鬣狗’的钱,而这位法官如今已经是南联邦最高议会的议员;
“我妈,去年年底在手术台上离开了。我至今都不知道,究竟是命运本该如此,还是有人谋杀了她。
“至于那年被捅死的三个可怜人……没人知道她们的家在哪,她们有没有家人,她们的家人还是否挂念她们。因为她们是被拐卖来的……
“呵,我刚刚忘了说,她们是聋哑人,早就被人毒哑了嗓子,戳破了耳膜……其实,我妈本想帮她们找到回家的路,很可惜没来得及……”
李珺宁的呼吸逐渐急促。
韩玖没戴手套的右手举起银色□□,银眸清澈且冷冽:
“可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那样的人?他们在流泪,在哭泣……可谁又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而他们,就是我们。
“治安官保护不了我们,法律也保护不了我们,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只会视我们为拉磨的驴、耕地的牛、待宰的猪!他们只会用鞭子抽着我们,询问我们为什么不多干一点活,多下一点崽,好堆积他们金玉其外的神殿!”
夜风吹过,韩玖的碎发随风飘扬,他的五官深刻隽永。
“这个世界将有变革,且……必须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