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见的地方,既不在凤凰山墓园，也不在某个工地，而在一处荒郊野坟。

在去赴约前,程清音还被工地上那位女鬼提醒,让她遮掩好自己的气息再去。

弄得如此神秘,让程清音对这位头领的身份，以及地府的现状更加好奇了。

给自己施展了敛息术,晚上十二点,程清音按照导航去了对方指定的地方。

车只能开到马路边停着，还得走一段杂草茂密的小路才能到到对方指定的野坟。

人烟稀少的乡村，耳边只能听见蛙声虫鸣，即使天上有一弯钩月,周围也接近于漆黑,打着手电筒，走了十几分钟才看到那处杂草丛生的坟包。

“程大师，请到圈内来。”

一个中正平和的男声从坟包里传出来，带着回音,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夜荒野显得十分诡异。他话音刚落,坟包周围亮起一个透明的光圈。

程清音没有率先动作,而是感知了下那光圈的能量运行方式，确定只是一个隔绝外界窥探的结界,这才放心地走进去。

她刚一进去,便发现坟包内冒出一缕青烟,紧接着,一个身穿圆领长袍,头发工工整整地束成髻的中年男人模样的鬼魂,出现在了眼前。

看清他的样子,程清音很惊讶。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鬼魂，他身上气息非常温和，完全没有一点鬼魂会有的怨气，但力量却很强大，一眼看去，甚至可能在她之上。

但这鬼魂却并没有因为自己力量强大就表现得倨傲，反而是彬彬有礼地向她作揖：

“我叫陆赢。程大师见谅，大半夜将您喊到这荒郊野外，但如今地府时局紧张，为了您的安全，我们不得不谨慎一些。”

程清音点头表示理解，顺势问道：

“陆先生，现在地府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一直觉得新一届阎王的政策有些不对劲。种种新政，简直像是专门让众鬼怨气丛生一般。

这位头领给程清音带来了一个爆炸性消息：

“当今这位阎王得位不正，他并非通过天道筛选得到任命，而是通过囚禁前任阎王窃取阎王印掌控了地府，算不上真正的神灵。为防前任阎王和他的忠心下属们复辟，他颁布新政，令地府怨气丛生，为自己积蓄力量。”

程清音震惊了好一会儿。

但仔细想想，那些种种不合常理的新政，确实不像一位通过天道筛选的英明之主能想出来的。若说是为了个人私利，倒是说得通了。

“也就是说，新阎王所仰仗的力量是怨气？怨气算是最低等的力量了，他这样，即使成神，也并非正神阎王的对手吧？”

陆赢道：

“不管什么样的力量，积累到足够多的程度，也是能以量取胜的。功德之力太难得，怨气却随处可见，他要想求快，选择怨气其实没什么错。”

若新阎王的力量来源是怨气，那那些被刻意制造出来的厉鬼，是否也是为他服务的呢？

一个厉鬼的怨气，能抵得上成千上万个普通鬼魂的怨气。

“齐云观制造的厉鬼，与此事有关吗？”

陆赢赞道：

“您的感觉可真敏锐。齐云观乃新阎王在人间的爪牙，专门为他炼制厉鬼，快速制造更多的怨气。他们已经互相勾结许多年。”

程清音顿时捏紧了拳头：

“所以，传闻是真的，那些被输送回去的厉鬼，全以销毁的名义，被新任阎王吸收炼化了？”

陆赢沉重地点点头。

“您在人间解救了一百多位齐云观手中的厉鬼，我代替他们的家人朋友谢谢您！”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

程清音从新阎王丧心病狂的愤怒中渐渐冷静下来。

很明显，眼前的男人是属于拥护前任阎王的复辟者。她不太确定两方谁强谁弱，但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为了功德，她都愿意站在他们这边。

如今的阎王根本不爱护鬼魂，随意践踏杀戮，谁能保证，她和亲人死后，不会成为新阎王的修炼养料呢。

而前任阎王乃天道所选，绝不会干出那种草菅鬼命的坏事，无疑是个更好的选择。

只要他重回王座，必然会废除新阎王颁布的脑残政策，等她和亲人死后，也能拥有一个相对宽松的地府环境。

“陆先生来见我，是有意与我合作的吧？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陆赢的回答却让程清音有些意外：

“程大师，前任阎王消失十几年，新任阎王如今已将前任阎王的羽翼剪除大半，从他敢篡位称王，大规模修改阴律，吸收厉鬼开始，就已经不再忌惮我们。与我们合作，您要面临的风险很大。此事还希望您能慎重考虑，不要让自己陷入险境。”

程清音是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实诚。

把他们处于弱势如此明显地告诉她，难道他们就不怕她胆小怕事，直接与他们划清界限么。

“你们似乎没那么需要我？”

头领男鬼摇了摇头：

“恰恰相反，目前我们要找个像您一样合适的人选很难。但您应该有足够的知情权后，再做出选择。”

他说得光明磊落。

但若非来之前，x先生特意嘱咐他要说明危险，让她自由选择，他是不会做这么不明智的事情的。

程清音眼中带了几缕赞许：

“你们的坦诚让我感受到了诚意。放心，我不怕事，也不会因为你们处于弱势就拒绝合作。说说你们想要我做些什么吧。”

陆赢松了口气：

“我们知道，程大师如今积累了不少功德，这正是我们所急需的力量。希望您能加快进程，继续积累功德，等到关键时刻，将这功德借给我方一用。”

“您尽可以放心，这是匡扶正道，待成功解救前任阎王，您借给我们的功德都会回来的。”

若仅仅是这样，对她的风险，目前其实是没多大的。而且，哪怕他们这方失败，她也可以通过向父母转让功德的方式，来确保他们死后不会受到新任阎王迫害。

程清音思索片刻，开口道：

“功德我可以借，不过到时候，我希望阎王能答应帮我复活一个人。”

复活一个人，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这对掌控阳间生死的阎王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陆赢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没问题，请问您想复活的什么人？我们这边提前帮您留意着他的魂魄，免得被安排去投胎了。”

这个答复让程清音心中一喜。

她辛苦搜集功德，本来就只为去地府寻找师父的魂魄。听这陆赢的口气，这些复辟者在地府的能量也不可小觑，竟然能直接查到鬼魂去向，还能改变其投胎时间。

和他们接上线，她要找师父，就不必再强闯地府了。而且可以通过阎王，名正言顺地复活他。

这比她自己蛮干，抢出魂魄带回阳间要安全多了。

程清音说了一些可以更快查到师父去向的信息：

“他的本名叫徐无渊，三年前的6月10日死于云县玉清观，死的时候虽然看着年轻，但实际年龄快七十岁了。请您帮忙查查他的魂魄去向，若是找到他，尽可能暗中保护一下他的安全。”

听到这话，原本一脸平静的头领男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微妙，那是惊讶，也是疑惑。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干脆地答应道：

“这是小事，没问题。”两方讲好了条件，陆赢嘱咐了程清音一切小心后，钻回了坟包里，很快消失不见。

回到地府，陆赢来到了酆都城闹市的一处宅邸外，灰暗压抑的天空下，这座灰扑扑的古风建筑和街道上的其他建筑没有任何区别，进去后，宅子也不过是小两进，光秃秃的，陈设简单，看不出任何玄机。

但当他拿出玉佩，往那院子里的井中一投，眼前便出现一道透明的光幕，穿过光幕，眼前的场景顿时就变了。

这里成了一座雅趣十足的宅院，院落虽然不大，却到处都是鲜花，果树，花园里还有颗大榕树，树下放着一个花枝缠绕的漂亮秋千。

秋千旁边不远，是一套汉白玉的石桌和凳子，上头放着一套精美的白银茶具，茶壶中水雾缭绕升起，周围茶香四溢。

一个戴着精致银色面具的神秘男人正坐在石凳上，悠然摆弄着他手中的茶具。

他身着浅绿长袍，丝绸般的黑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背后，即使看不到面具下的具体长什么样子，却依然能感觉得出他的五官轮廓如刀削斧斫般俊美，唯一外露的，是他那线条坚毅的下巴，以及殷红上扬的唇，带着些许散漫不羁。

“先生，今天见过程大师了，我按照您的吩咐，把我们的情况都说了，她还是同意与我们合作，但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小丫头，她有什么要求？”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关切。

“她说想复活一个人，三年前6月10日死于云县玉清观。”

男人修长的手指，握在茶杯上微微一紧。

陆赢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异样，继续道：

“她说那人本名徐无渊。先生，这不正是您的名字么？那程大师，莫非与您有什么渊源？”

其他鬼魂都称他为x先生，他们这些直系的鬼将却知道，眼前这位本名徐无渊，原是阎王手下第一判官。

他很早就有所怀疑，判官大人对那个叫程清音的人类小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样。两方讲好了条件，陆赢嘱咐了程清音一切小心后，钻回了坟包里，很快消失不见。

回到地府，陆赢来到了酆都城闹市的一处宅邸外，灰暗压抑的天空下，这座灰扑扑的古风建筑和街道上的其他建筑没有任何区别，进去后，宅子也不过是小两进，光秃秃的，陈设简单，看不出任何玄机。

但当他拿出玉佩，往那院子里的井中一投，眼前便出现一道透明的光幕，穿过光幕，眼前的场景顿时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