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风若,提的是一个灯笼骨架。
徐清圆终究不好意思,稍微从晏倾怀中退出一些,坐得端正些。她回头看风若,疑惑地以目询问。
晏倾和他说话:“风若,下次进来的时候记得敲门。屋内若没有人回应,你不应随便进来的。”
徐清圆听得耳热,疑心晏倾意有所指,说的是她。
风若面色古怪,备受打击。
他难以接受:“为什么?你以前不这样要求啊。你经常听不见我的声音……我怕你一个人出事,才直接推门的。郎君,你变了。”
徐清圆立刻看晏倾。
晏倾镇定,拢了拢自己宽松的外袍,侧了下脸。他低声:“总是应该有些避讳,总是有不方便的时候。我以前过于纵着你,但是日后有些情况不同,你……注意些。”
风若立即看徐清圆。
他的眼神,有一种遭受背叛的感觉。
徐清圆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却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虚低头。
晏倾警告:“风若,注意分寸。”
风若面色变冷,将提着的灯笼架子重重地往地上一扔。他掉头就走,晏倾和徐清圆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遛烟出门,将门摔得巨响一声。
屋内二人面面相觑。
徐清圆坐立不安:“是不是因为我……”
晏倾摇摇头,宽慰她:“他小孩子脾气,无法无天惯了,我总得收着他一些,免得他自大做错事。徐娘子不必管他,我私下会与他多说一些的。”
徐清圆默默点头,在心中已经下决心待一会儿出了门,就要哄好风若。
她是要嫁给晏郎君的,怎能让风若对她有意见呢?晏郎君身边看重的人,都应喜爱她、支持她,这才好些。
想到这里,徐清圆抬目,清水眸盈盈地瞥晏倾一眼,滴溜溜,波光潋滟。
晏倾低下眼睛,避开她目光:“怎么?”
徐清圆微噘嘴,心想他总是避开她视线,像是她多可怕一样。
她与他笑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晏倾怔一下,改了自己的称呼:“露珠妹妹。”
徐清圆这才满意一笑。
她手乖乖地搭在膝上,望着床榻上那总是很防备的青年。她小声问:“清雨哥哥,你能看一看我,抱一抱我吗?你这样,让我觉得你不喜欢我,离我好远。”
晏倾低头半晌。
他抬目望来,盯着她片刻,他的眼睛如星如玉,专注清澄,徐清圆看得恍神。
总觉得、总觉得——她恍惚地伸出手,隔着虚空挡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他的一双眼睛。
清圆喃喃:“我总觉得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你。”
晏倾睫毛一颤,并不愿意让她多想。他如今露出的破绽已经不少,他知道只要他和徐清圆成亲,他会露出更多的破绽。瞒过枕边人这样的事,他不确定自己能成功。
他在她面前总是很不忍心,很愧疚;而她又那么聪慧。
晏倾微微笑了笑,向她伸手招了招,慢慢地转移话题:“你想亲近我一些,难道我便不想吗?露珠妹妹过来。”
她跪坐着挨过来,他伸臂将她揽入了怀中。
她吃惊于他这个主动的拥抱,被他搂着仍有些回不过神。她抬头想看他,却被他用手掌捂住前额,示意她不要抬头。
徐清圆便安静地埋于他怀中,脸靠着他胸膛。这么清薄的身子骨,药香袭鼻,又苦又涩,她却很是开心。她小心翼翼地在他怀里调整姿势,小幅度地动来动去。
晏倾无奈极了,他平时清冽温柔的声音,此时因病而沙哑:“不要闹,你乖一些。”
徐清圆登时不好意思起来。
她仰头,睫毛挨上他手掌,黑乎乎的,她什么也没看到。
她抱怨:“看都不能看你吗?”
晏倾:“我此时衣容不整,不便见客。这样已经很不合礼数了,下次不要再这样乱闯我房舍了。万一遇到我不方便的时候呢?”
徐清圆说:“好。”
她心中则想,我下次还要这样。
晏倾又说:“也不许乱要人抱了,这很不应该。”
徐清圆:“……”
他说:“发乎情,止乎礼……”
徐清圆:“……”
她问:“可我生了病,难过了,伤心了,也不能找你,你也不肯抱我?”
晏倾迟疑:“这自然是可以的。”
徐清圆若有所思:“……”
许是她太安静,不符合他对她的了解,怕她又打什么坏主意,晏倾低头轻声问她:“怎么不说话了?我抱你抱得不舒服吗?”
他说着就要松手,徐清圆赶紧制止。
徐清圆压下自己那跃跃欲试的狡黠心思,想了半天,仍决定在他面前乖下去:“只是觉得,你和我爹娘很不一样。”
晏倾少有地好奇:“你爹娘是如何的?”
徐清圆:“我爹经常抱我娘啊,我娘每次回来都扑到我爹身上,我爹骂她她也不起来。他们经常背着我亲嘴儿,背着我……”
她的口无遮拦被晏倾捂住。
徐清圆也脸红,但她拉下他的手,笑眯眯:“我又没有在外面乱说,我跟你说一说而已。”
晏倾咳嗽两声,失笑:“所以你看,其实我和你想象的很不一样。你真的想嫁给我吗?你也许会对我很失望,你看,我身体这么差,性格也不好,连孩子都不能给你……”
徐清圆很年少,她并不理解晏倾提的孩子的重要性。只是他反复试探的态度,确实让她生起不安:“我爹和娘还没有成亲的时候,就经常在一起,感情很好了。我与清雨哥哥这么快成亲,彼此好像不是特别了解,是不是确实很不好?”
晏倾微怔。
他只好道:“我不知道你爹娘是如何的,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便互相相识的其实很少。成亲本来不就如此吗?难道你不想成亲,想和我再了解了解?”
徐清圆想了想那可怕的时间,赶紧拒绝:“那我们试一试……我们婚后再了解,婚后再、再谈情说爱!”
晏倾微斥:“什么?又胡说。是齐眉举案,相敬如宾。”
徐清圆绞尽脑汁,最后默然坐回榻边,默默地取出自己的小玉匣,塞入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