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承帝听闻消息,虽然有些气恼,却还没有慌。
但紧接着,又有几个当权世家给家中适龄的女儿说定了亲事。
永承帝这才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怎么回事?他们、他们难道不想让自家的女儿当皇后?”
“还有母亲,这次她真的不想管我了?”
意识到亲娘可能真的生气了,作为一个熊孩子,永承帝终于有了害怕、无措。
“怎么办?这、这可怎么办啊?”
永承帝虽然不像大哥梁王那般在先帝身边长大,但他对于先帝这个父亲却有着莫名的亲近与尊崇。
而先帝对世家,既有打压,也有拉拢。
先帝给梁王选的皇妃,亦是门第不亚于王谢的世家女。
若不是那时王源没有合适的孙女,估计王家早就跟皇家结亲了。
即便没有王氏女,先帝也给梁王选了清河崔氏的女儿。
永承帝羡慕、嫉妒梁王,心底深处,也有想要压过梁王一头的想法——你娶崔氏女做王妃,朕便娶更尊贵的王氏女当皇后!
结果……他不过是稍稍做了抗议,母亲不说继续帮他,居然真的撒手不管?!
永承帝对于亲娘的怨恨又加重了一层。
但,在浓浓的怨恨之中,莫名的,还多了一丝丝的恐惧。
永承帝虽然自持是太后唯一的儿子,太后对他也是真心付出。
他有恃无恐,他恃宠而骄,他知道,自己再顽劣、再叛逆,太后也不可能真的废了他。
毕竟先帝只有两个儿子,把他拉下马,梁王就会上位。
梁王、咳咳,那可是何太后仇人的儿子,她疯了、傻了才会让梁王取代自己的儿子。
……所以,永承帝不是不知道亲娘与谢氏母子之间的仇怨,他只是仗着亲娘的疼爱反过来伤害亲娘罢了。
只是,这一次,永承帝却有些心慌。
他相信母亲不会彻底放弃自己,等过了这段时间,母亲消了气,她还是会为自己筹谋。
可适合的世家女都嫁人了啊,难道要让他堂堂皇帝去屈就什么寒门土鳖?
如果他真娶了这样人家的女儿,固然可以亲政,可以得到某些朝中重臣的支持。
但,到底不是世家女啊,他会再次输给梁王!
永承帝开始焦躁不安,开始后悔,想着如何跟母亲“求和”。
胡氏作为最了解永承帝的人,自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她结合宫外传来的消息,再看看永承帝的犹豫不决、坐立不安,心中便有了猜测。
她眼底一片晦涩。
紧接着,她不等永承帝开口,便先“忍辱负重”的表示:“二郎,你把我和念儿送出宫吧?”
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永承帝瞪大了眼睛。
好吧,他心里也有这样的想法,但他到底不忍心啊。
乳母和念儿都是他最重视的人,他无视了太后的不满与抗拒,坚持把人接到宫里,就是想让她们享受尊荣。
这才多久啊,乳母她们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就、就要被灰溜溜的送出宫?
外人见了,还不定怎么幸灾乐祸、嘲讽取笑乳母和念儿呢。
这几天,永承帝一直在犹豫,就是不想让乳母她们遭受这些。
“二郎,我知道你心疼我,喜欢念儿,想要让我们有体面有富贵。”
胡氏却像个慈爱、包容的长辈,受了委屈,却还是一心的为自己的“孩子”着想。
她看向永承帝的目光满都是温柔,“二郎心疼我们,我们同样心疼二郎啊。你现在的处境太艰难了——”
“太后最重规矩,她不喜我们母女留在宫里,也是情理之中!”
“二郎啊,还是把我们送出去吧,你与太后到底是母子,哪有隔夜仇?”
胡氏字字句句说得合情合理,仿佛真的是为了皇帝、为了至尊母子。
但,她话里话外还是透着一个意思——
永承帝还需要太后的帮助,现在,永承帝要用把乳母和爱人送走的方式,赢得太后的欢心。
太后高兴了,气儿顺了,自然会像过去一样为永承帝筹谋!
永承帝本来就对亲娘心有怨怼。
此刻听了这样的话,他对何太后又疏离了几分。
好啊,太后对他好,果然是有条件的。
他听话的当个傀儡,何太后才会是个疼爱儿子的好母亲。
他若稍稍有点儿反抗,何太后就给他颜色瞧!
这、这是为人母亲该有的样子吗?
还不如乳母呢,乳母对他就是掏心掏肺,绝不跟他“谈条件”!
永承帝恼恨亲娘的同时,对胡氏又多了许多心疼与愧疚。
“乳母,我、我——”对不起你啊,让你去遭受京中贵妇的嘲讽与羞辱!
永承帝眼圈都红了,说话也是磕磕绊绊。
看到永承帝真情流露的模样,胡氏暗自得意,脸上却还是一派“我确实受了委屈,可我愿意为我的二郎承受这一切”的模样。
“二郎,不要多说了,你对我、对念儿的好,我们心里都知道!”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我们母子,而是您的婚姻大事啊!”
胡氏越是这般“顾全大局”、“牺牲自我”,永承帝心里愈发难过。
他对何太后也愈发怨恨。
他想挽留,他不想让胡氏母子落入难堪的境地。
但,现实不答应啊。
永承帝真的需要何太后帮他寻个门第显贵的世家女做皇后!
“委屈乳母和念儿了!不过你们放心,我、我将来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们!”
握着胡氏的手,永承帝情真意切的许下誓言。
“……不委屈,为了我的二郎,我死都不怕,又何况只是受些流言蜚语?”
“再说了,他们也没有说错,我确实是个乳母,是个奴婢。就是可怜了念儿,她年纪小,面皮儿薄……不过,二郎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会好好教导她!”
胡氏继续表演,只把永承帝弄得终于哭了出来。
“乳母,你放心,只要这次的事儿解决了,我、我就重新把你和念儿迎回宫!”
永承帝这话,不只是说给胡氏听,他也是在给自己立下目标。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用抬举胡氏母女来证明,他,堂堂大渊朝的皇帝,不是太后手中的傀儡,而是真正的一国之君、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