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明高接到厉元朗得电话,还没听到说话内容,就已有所预感。 厉元朗向省委推荐了田南业以及市政府副秘书长林金成。 显而易见,田南业是黄仲礼推荐人选,林金成则是邹圣宣力促的秘书长候选人。 等于厉元朗从大局出发,本着专业人管专业事为原则,放弃心仪的艾明高,在若州这场人事变动中,没有争取一杯羹。 嘴上表示理解厉元朗的选择,艾明高心中难免失落。 在区委书记岗位上蹉跎几年,当初站在起跑线上的诸多同仁,要么调到重要岗位,要么也去市人大、市政协过度,熬上副职的正厅级,为下一步提前做打算。 而他,本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未曾想依旧原地踏步。 关键这种机会并不多见,错过一次,有可能终生错过。 晚上,在和妻子通电话时,宋云惠劝慰说:“我知道你心里有落差,厉书记提了田南业肯定有他的原因。” “唉!”艾明高长吁短叹,“机会可遇不可求,若州不会总出事,总有官员被撸职吧。算了,我或许就是这个命。” “上官郁南看中我,提拔我,结果还没操作就出了事,好不容易盼来厉元朗,我在党校的同班同寝的同学,对我还很欣赏。想不到节骨眼上,把我放弃了。” “云惠,我……” 艾明高心中的苦,不是谁一句两句话就能劝过来,纵然厉元朗也够呛。 “明高,要不我回去陪你……” 艾明高摇头否定,“艾蕊刚调到新学校,我不在身边,你当妈妈的要陪着,这对她的学习和成长都有利。” 话是这么说,宋云惠不放心丈夫,安顿好女儿事情,于第三天着急忙慌乘坐航班返回若州。 她在米东区图书馆工作,之前已经向单位领导请了长假。 谁不知道宋云惠是堂堂区委书记的爱人,别说请长假,就是不打招呼不来上班,谁还能说什么。 走出机场,宋云惠忽听有人喊她,回身一看,竟然是佳美区委书记霍兴安的老婆文秀妹。 都是区委书记的家属,只不过霍兴安是市委常委,实打实的市领导。 宋云惠和文秀妹做过同事,关系还算可以,平时偶有走动。 在机场不期而遇,文秀妹紧走几步,和宋云惠拉了拉手,好奇问她从哪里回来? 宋云惠如实说刚回了一趟老家原中省,眼见文秀妹兴致高涨,似乎好事降临。 文秀妹告诉她,自己才从京城回来,去面见一位收藏大家,听了有关收藏方面的讲解,颇受启发。 文秀妹搞收藏,属于公开的秘密,宋云惠并不奇怪。 正好有车来接文秀妹,索性拉着宋云惠一起坐车返回市区。 车上,文秀妹拍着宋云惠的手说:“我听老霍说了,你家明高这次和政法委书记失之交臂。云惠,别灰心,以明高和厉书记的交情,还有机会。” 宋云惠苦涩的笑了笑,并没答话。 “云惠,你看这件东西怎么样?” 文秀妹转移话题,从坤包里掏出一个四方小盒子,打开拿出一个黄色小瓶子,瓶口连着一个气囊。 “这是什么啊?”宋云惠举起来,翻来覆去观看。 黄色瓶身,金色外文字体,黄铜瓶盖。 仔细一闻,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花香。 “这个么怪玩意,莫非是里面装的是香水?” “云惠,你好聪明,就是香水瓶,不过是一百多年前的东西。”文秀妹趴在宋云惠耳边,神秘地说:“这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宫中谁能用得起这么昂贵的东西?你想一想就知道了。” “是那个老女人!”宋云惠惊得捂住嘴巴。 “除了她,还能有谁。”文秀妹继续说:“瓶子是那个时候的,香水可是现在的。一百多年了,早就挥发就挥发没了。不瞒你说,这是京城收藏大家果大师转给我的,我是好话说尽,他才勉强同意。” “你是不知道,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分谁用。老女人用过的洋玩意,价值连城。” 双手拿回香水瓶,文秀妹小心翼翼装进盒子里,放进包中。 宋云惠立刻明白,不过她有疑问,这东西既然有文物价值,怎么从飞机上大张旗鼓带回来。 可她没有细问,生怕引起文秀妹的反感和警觉。 艾明高晚上下班回家,闻到厨房里传出的香味,马上走进来一看,宋云惠已经做好四个菜,摆在饭桌上。 “云惠,你回来也不打声招呼,我好去接你。” 妻子接过艾明高手中的公文包,催促他去洗手准备吃饭。 同时端上煲好的老鸭汤,还给艾明高倒上一杯白酒。 “明高,你瘦了。” 望着丈夫的脸,宋云惠心疼地说。 “整天忙于工作,东跑西跑的,权当锻炼身体了。云惠,来,咱们两个喝一杯,你照顾小蕊,比我辛苦。” 宋云惠深知艾明高情绪不高的根本原因,劝慰的话不宜多说,点到为止。 道理谁都懂,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弯,艾明高需要时间慢慢调整心情。 喝了一小口白酒,宋云惠给艾明高布菜,随口提起巧遇文秀妹一事。 “明高,文秀妹整天忙于搞古玩收藏,黄副书记又喜欢微缩模型,你们当领导的还真奇葩,业余爱好挺广泛。” 看似不经意,实则含沙射影,影射若州官员有不务正业的嫌疑。 艾明高冷哼一声,“你看到的都是表面,黄仲礼这是难得糊涂。顾修岸想方设法拉拢他,金钱美女轮番进攻。黄仲礼为了避开这一切,干脆搞起微缩,把自己包装成不问世事的假象,让顾修岸拿他没辙。” “幸亏他提防,否则这次铲除悦华集团,他的下场也会和那三个一样,不得善终。” “而且,他表面上无欲无求,实际早就有了打算,提拔田南业就是他的手笔,偏偏厉书记听从他的建议,省委也采纳了。田南业已经进入公示程序,很快就到若州上任了。” 不提不提的,艾明高一仰脖,将白酒一口喝干,抓过酒瓶子,自顾又斟满。 宋云惠眼见继续聊下去,艾明高恐怕借酒消愁,于是说道:“我上网查了查,第一款带喷雾器的香水问世于1907年。老女人死于1908年,我纳闷,外国这款香水能这么快流传进来?我怀疑,文秀妹买了一个赝品。” 艾明高冷笑道:“你真是咸操萝卜淡操心,文秀妹搞收藏有年头了,不会看走眼的。况且,她买真买假和你有啥关系,挣钱又不分你一毛。” 其实宋云惠提及这事,无非是转移话题,没有其他目的。 艾明高喝了半斤酒,躲进书房里半天不出来。 直到宋云惠喊他洗澡,这才叼着香烟走出书房,伸了个懒腰,接过宋云惠递来的睡衣,开门进浴室前,驻足一下,回身说:“云惠,你回头和文秀妹联系联系,学一学收藏里面的门道。” “明高,你这是……” “就当投资了,反正在不触犯有关规定的前提下,给咱家增加点收入也好。小蕊需要钱,我们要给她创造一个良好的基础,以便让她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不用考虑费用问题,对我们这个家有好处。” 说罢,推开门进了浴室。 宋云惠被丈夫的态度弄得丈二和尚。 这还是她熟悉的艾明高吗?什么时候也变得俗不可耐了。 原以为,艾明高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宋云惠根本没放在心上,觉得这事不靠谱。 殊不知,次日吃早饭的时候,艾明高再次提起,希望宋云惠拜文秀妹为师,学习文物收藏,挣一些钱贴补家用。 宋云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询问艾明高,得到他的肯定回答。 怔怔看向丈夫,一时间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