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杨同照旧应邀来到黄府,只见黄其带着黄求等一干黄家人,已经等在了门口。
“杨参将今日依旧是神采奕奕,气质非凡啊。来,我们里面请。今日没有其他那么多闲杂人等,只请了参将一人。参将能赏脸,我黄家真是蓬荜生辉也。”
黄其迎上去,笑眯眯地说着奉承话。
“老家主客气。”
杨同客套了一句,带着陈迹两人跟着黄家众人进了厅堂,却不是昨日的那间。这一间看起来更像是平时自家吃饭的堂屋,更私密,摆设也更精致。
果然,却听黄其笑道:“此乃我黄家平日用饭之厅堂。今日已家宴之名邀请参将,若是有怠慢之处,还请参将海涵。”
这明显是想着拉近和杨同的关系了,要不然怎么会安排在这里,还借用家宴之名。
众人各自在位子上坐下,陈迹和程来两人也被安排到旁边的耳房休息吃饭。
等酒肉被端上来后,陈迹示意小厮出去。接着对程来道:“伯致,今晚却都要靠你了。若是你有甚心理负担,尽管说来,我自己去做即可。”
程来喝了一碗酒,摇摇头,道:“无甚负担,皆为杀敌建功也。若为大军破敌计,一切皆可!”
“伯致能如此想便是最好不过,说来我这心里倒也有些惴惴不安。此事,难逃天谴矣。吾等今日做下如此恶行,十八层地狱也难容啊!”
“郎君何故到现在不安也?郎君常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某家只是一武夫,却也引为经典。”
陈迹点点头,缓缓长舒出一口气。程来的话让他减轻了不少心中的不安与负罪感,同时也更加确定程来不会因此有抵触情绪。
他倒了一碗酒喝下,从怀中摸出几份书信。这些书信大同小异,只是信封大多有被拆开的痕迹,朱漆破损,只有一封完好无损。
并且信封的新旧程度也不一样,只有那份未被拆开的最新,明显是刚写完封好的。
看着这些书信,陈迹喃喃道:“今晚,就靠这些东西了。”
在一旁的饭厅里,黄家众人正和杨同饮酒畅聊,谈天说地。觥筹交错间,都不禁有了些醉意。
“参将如此年岁,却已然高居此位,日后定是飞黄腾达,高官显贵也。必上承杨氏百年之光耀,下启家族千年之昌盛!真是羡煞老朽也。”
黄其又和杨同喝了杯酒,摸着早已花白了的长须笑道。
“可叹吾黄家子弟皆不争气,别说与参将年岁一般的年轻人,尚还整日走鹰斗犬,不学无术。
就连吾之几个嫡庶子,虽已成家,却无立业,终日饱食而无所事事,还要老朽这般年纪的人,亲自站于台前主事,为他们遮风挡雨。
每每想到此处,老朽都痛恨怎会生了这几个无用之孽障。时常夜不能寐,唯恐于睡梦中见得黄家祖先,质问老朽为何如此无能。
老朽百年之后,都无颜面葬于祖坟,更愧于九泉之下见黄家列祖列宗啊!呜呜呜……
老朽失态了,一时多喝了些酒水,不禁在参将面前如此狼狈,更将家丑说出,真是失态也!”
黄其说着,竟然当着杨同的面开始掩面抽泣,嘴里还说着道歉话。
杨同顿时没了喝酒的心思,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在你面前不要面皮地大哭,特别是你还知道他完全是假惺惺,故意装给你看的,真的是能当场呕出来。
虽然黄其人老成精,演技很高,甚至说毫无破绽,但是杨同一开始就知道他请他参加家宴,是安得什么心思。
无非就是想靠上杨氏的门路,日后朝中有人好做官,甚至成为杨氏的附属,自此家族繁荣昌盛不在话下。
要知道,黄家窝在兴丰城已经快两百年了,列祖列宗筚路蓝缕,愣是连兴丰城都没出去过,在整个明阳郡里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大世家。
祖上最阔的时候,也就当了个明阳郡丞,这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