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把三人引进房间,各自坐下,又让伙计奉了三杯茶水上来。
他很有眼色,陈迹和程来怎么看着也不像是杨同的仆役护卫,关系想是有些纷乱,说不得也是什么大人物。当下也不敢轻慢,一齐招待算了。横竖他们也不差这几杯茶水。
“贵客稍待,东家正在后院处理账务,很快便来。鄙人斗胆,敢问贵客打哪里来?”
眼下年关将近,掌柜怎么都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杨氏子来这儿,而且明显有事情找他们。
说到底他们这儿也就是个绸庄罢了,就算在杨氏产业里颇有些地位,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杨氏子亲自找到他们头上吧。
因此他想着问个清楚,别是真有人机缘巧合得了这个玉佩,又知道点消息,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自固城来,且回熙阳去。”
杨同随口道。这没什么好瞒的,能被提拔为掌柜,则说明这人是信得过的,勉强算是杨家人了。
再者,只要那东家到了,就什么都清楚了。像锦绣绸庄这样的大产业,所谓东家,都是被派下来当主事的杨氏族人。
因为都属于旁支分脉,无有足够的才能和资源步入仕途,本身却也有些本事和经商天赋,便被家族派出来打理产业。
当然这是暗地里的,明面上自有掌柜理事。
许多数百年乃至千年世家皆是如此作为的,因为在他们眼里,经商还是比较贱鄙的事情,传出去会大大损坏家族面皮。
而面皮,又是这些顶级世家最为在乎的东西。超过了自身荣耀乃至生命等一切在内。无数世家子为头上顶着的这个姓氏而感到骄傲与自豪。
掌柜听了杨同的话,心下生疑,却也没有多问。毕竟来人拿的真是杨氏玉佩,还是主家嫡脉之物,基本上不会有误。
若是真出了错,认错了人,便径直打杀了去。这年头世道乱得很,走路上忽然暴毙,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那伙计引着一个气质不俗的中年人来到房间。这中年人便是所谓的东家了,颇有些书卷气,反而没有那些商贾的精明感和铜臭气。
掌柜见到东家,连忙起身悄悄指了指杨同。那东家会意,挤出一个笑容来,快步走到杨同面前,拱手行礼道:“不知是哪位公子当面?”
“族叔无需多礼,小侄长房杨同,见过族叔。”
说着,杨同又一次拿出玉佩。不过这次却没放在手心里,而是径直递给了他口中的族叔。
这东家听了杨同的名号,不禁变了脸色,却也没发作。反而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接过,细细看了看,又从怀中掏出一册书簿,翻阅起来。
翻到其中写着杨同名字的那一页,上面有着画像和玉佩的图案,先是把玉佩好生比对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又将画像和杨同本人对照,越看他眉头皱得越紧。
不是不像,反而是太像了。这才是让他生疑,迟迟不敢确认的点。
杨大参将出征讨敌,战死殉职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杨氏上下,无论里外族人也都收到了族中的消息,登时是一片素缟。
他虽然没回去,但也穿了几日素服,吃了几天素斋,以示哀悼。谁知道今日这早已被安排了衣冠冢的杨参将,突然又活了过来,实在是让人一时间不敢置信。
沉默了许久,这东家终于发话道:“同公子昔日战殁阵中,尸骨无存,齐国都已传遍,杨氏也早已知晓哦啊,甚至已经发了衣冠冢。不知……”
“族叔无需生疑,却是杨同本人。只是个中曲折,太过离奇,说来话长,不若找个僻静之所,我再与族叔细细说来。”
杨族叔深深地看了几眼杨同,越发觉得这厮是个冒充的了。他虽然出身旁支,但如今也算的上一地管事,在杨氏里还有些地位。
虽然无颜得见这位主家嫡脉的同公子,却也是听过这位爷的名声了。这位公子在熙阳城里算不上嚣张跋扈,无恶不作,可也能安上一等一的纨绔子名头了。
如今见到他这么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族人,不仅彬彬有礼,甚至还口称族叔。这是多少族人都没有的殊荣啊。
传闻以前见到他们这种旁支,从来不会称叔的,最多以主事、管事之类代之。骄横可见一般。所以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太难不让人生疑了。
就算是家主见到他这个好乖孙,想来也会被怀疑鬼上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