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杀……我?”
嘶哑的,断断续续的话语逐渐变得流利,她一遍一遍的,对着叶无青,对着她自己,对着身旁的,和她一样沦为行尸走肉的同伴问:“为什么杀我?”
在她的身旁,是一位脸上只挂了点肉末,看不出男女的骷髅,它也随着女仆小姐一起,一字一句的,用力的问,越来越多的怪物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茫然的站在原地,一遍一遍的问,渐渐的,一道道被火烧灼过的嘶哑声音变成了低沉的,甜美的,尖细的,各式各样的不同嗓音,这些声音里有疑惑,有悲伤,有绝望。他们都再问——
“为什么杀我?”
叶无青突然明白了。
让这座别墅恢复如新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些惨死火中的仆人们啊!
他们安分守己,为托马斯家战战兢兢的工作多年,在得到舞会邀请时开心不已,殊不知,那是一封来自地狱的邀请函。
喜悦顷刻间成了绝望,在目睹一直尊敬的夫人放火的那一刻,想逃出去却被锁在舞厅里的时候,在火中苦苦挣扎,疼得满地打滚的时候,倒在地上,绝望等死的时候,他们都在想:为什么杀我?
丽贝卡的怨念是那支没能跳成的舞,而这些无辜的仆人只想要一个答案,许是游戏感应到了他们的怨念,许是他们共同的怨念创造出了这个世界,在这里,被烧毁的房屋复原如新,惨死的仆人们仍同之前一样工作,夫人仍然在寻找着荆棘明月,所有人都在等着七天后的,永远也到不了的舞会,也在等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答案。
夫人正坐在床边。
娇艳欲滴的绝色面容如今只剩下一张焦黑的,分不出五官的脸,她穿了一件完好的,似火一般鲜艳的红色礼服长裙,宽大的裙摆铺在地上,像是一汪血池。
看见站在门口的严川,她一卡一卡的伸直了脖颈,看向他:“你……”
“我是来交任务的!”严川快速道,“我们找到荆棘明月了!”
一听到荆棘明月,夫人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她不问严川是怎么找到的,也不问戒指藏在了哪,只急切的咆哮道:“给我!”
他这才发现她身上的礼服就是由鲜血组成的,铺了满地的鲜血翻滚着,沸腾着,但此时的严川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一脚踏入血池,粘稠的血水立刻顺着脚腕攀上了他的小腿,裤腿在瞬间就被腐蚀殆尽。
这哪里是血,分明就是硫酸啊!
他举着戒指,忍着疼痛,一步步走到夫人面前:“给。”
夫人小心翼翼的接过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顷刻间,血水似潮水一般退去,严川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地上,脚腕之上,半截裤腿之下,是一节森森白骨。
夫人的脸如充气一般的鼓胀了起来,焦黑的肌肤重新变得吹弹可破
,空洞的眼眶重新长出秋水一样的眼眸,身上穿着一件真正的,红色的修身鱼尾长裙。
镜子前的女人美艳撩人,高贵典雅,她是杰西卡,是佩德罗伯爵的女儿,是富商托马斯先生的爱妻,是这座别墅的女主人。
她挽起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目光落在手上的那枚珍珠戒指上,它是那么的精美迷人,与她如此相配。
“夫人。”
高大英俊的管家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
“通知下去,所有人都能参加舞会。”
她轻快又雀跃的走向门外,一眼都没看跪倒在地的严川。
“我赐予他们近距离观赏荆棘明月的机会。”
严川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他漂浮在舞厅上空,看到十分钟前随时都可能踏空的危房又变回了刚来时奢靡豪华的别墅,盛装打扮的仆人们涌入舞厅,脸上是兴奋的笑容。
一个长相粗糙的人偶娃娃从舞厅墙壁上的壁画里飘了出来,停在了他的面前,他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呆呆的伸出手,握住了这个诡异的娃娃。
一阵白光闪过。
再回过神时,太阳还未完全落山,眼前是熟悉的校门,手上提着一袋小面,严川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时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真是假。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路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在一旁观察多时的女生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问道:“严学长?你不进学校吗?”
严川如梦初醒。
“抱歉,刚刚在想事情。”
他勾起明亮的笑容,脸上不见一丝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