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场大雨救不了干旱，那三场大雨再加上损耗修为得来的预言呢？狐妖已经做到如此地步，除了一己私欲，村民们还能有什么理由不让她离开？

“刘隆辉是谁？”

“当时的村长。”

那些黑暗的过往盘旋在老婆婆的心上太久了，既然开口说出了第一个字，后面的话便同洪水一般都泄了出来：“他带着一群人去土地公庙，要土地公把她留下！我特意去告诉她，让她快走，她当时还在为村里的孩子治病，听到我说的话只是笑了笑，说土地公可不管这个。”

“就差十分钟，只差那十分钟，她就出不去了！如果她当时放下那个孩子，跟我走，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低低的呜咽了起来：“不是说，土地公不管这个的吗？”

叶无青深深的看进她发红的眼睛，不知自己该不该说——土地公是不管这个，但不代表他做不到。

但说与不说，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叶无青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严川，低声道：“手帕。”

严川一秒会意，拿出手帕，上前轻柔的擦去老人脸上的泪水。

老婆婆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再次开口道：“一开始，他们还挺客气的。”

“他们对狐仙说，都是村民们一时糊涂，但事已至此，不如先住下，之后在寻别的办法，还建了一个小房子，里边摆的都是村里有的最好的东西，恭恭敬敬的请狐仙住进去，我自请去伺候狐仙，他们也同意了。然而还没消停几日，刘隆辉就上门来求雨。”

“狐仙自然不肯，他就派人来门上哭闹，抱着一个幼儿，说再不下雨，庄稼要种不出来了，没有粮食，那群人便要吃她的孩子，又哭说与其让他们吃了，不如她先下手，还能让孩子免受些痛苦。”

谢绍坤忍不住道：“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逼迫狐仙，真是太恶毒了！”

“狐仙心善，终于还是抵不住这样的闹腾，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有了一，就有二，大旱解了，庄稼长出来了，狐仙却一日比一日虚弱，这时我才知道，不单卜卦，就连求雨，耗的都是她的修为。”

“狐仙她……也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了，她开始需要吃饭，和人一样，那帮混蛋就撕下了原来的面具，不再假惺惺的哭求，直接威胁狐仙替他们做事，否则就不给饭吃，一开始给的饭还好，渐渐的，给的饭越来越差，最后甚至拿来从狗食里匀出来的馊饭。”

好在她的饭量小，她总是找理由多盛一碗饭，再偷偷把那些馊饭倒了，把自己的饭菜匀一半出来给狐仙，还能吃个七分饱。

老婆婆低声道：“就算这样，狐仙也没有恨过他们。我问过她，她说那些混蛋也只是想活得轻松一些。”

“她不恨他们，她只是……对他们失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不记得，那时狐仙已经很虚弱了，村子不再需要她招雨，她也做不到了。刘隆辉……突然很频繁的来找狐仙，说是要谈事情，谈话前总要把我支到很远的地方去做事，我那时什么也不懂，也就傻傻的去做了，每次都要等到快深夜才能做完，回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后来有一次，我事情做了一半，想起中午的餐盘还没洗，就先放下手中的活折了回去，走近了，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门还锁着，我往窗户里看，看到刘隆辉，那畜生，他压在狐仙身上……”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说不下去了。

严川铁青着脸，把后槽牙咬着咯吱作响，叶无青听到一半就转头看向庙门，似是在望着远处的村庄，眼中带着一抹极为罕见的冷意，卓悦那三人连连摇头，嘴里不住的念叨着“畜生啊，畜生啊！”，吕白的眼睛红的像兔子，她听不下去了，刚想跑，被谢绍坤一把抓了回来。

“我真的听不下去了！”她崩溃的哭道，“太过分了！那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啊，怎么能这么对她！”

“听着吧，”严川闭上

眼睛，“你听不下去的事，都是她所经历的，最后的人生。”

“这样就听不下去了？”老婆婆大笑了起来，声音像含着血，“更过分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我的爸爸在村里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那日我闹了一通，刘隆辉不敢拿我怎么样，他再三叮嘱我别说出去，又说会补偿狐仙后便跑了，之后每日送来的，都是狐仙喜欢吃的东西，但狐仙被这般凌辱，已经失了精神气，每日只坐在窗边望着天地，有天晚上，我想拉她出去散步，她怎么也不肯走。”

她到现在都记得狐仙那时的样子。

未梳的长发胡乱披在身侧，原本明亮的眸子像是两口枯井，她坐在窗边望着月亮，又小心的避开投进窗子里的月光，将自己藏进了阴影里。

“我原是靠吸取日月精华修炼的，但现在，还是别让纯净的月光，沾染了我身上的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