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高明微微点头。
“我很小的时候,据说是个千载难逢的神童。”说到这里,她轻声一笑,“而在某个仲夏的夜晚,我在附近的森林里玩耍,直到深夜也没有回家。究竟是什么让我在森林中流连忘返,到现在我也没能回忆起来,是因为发生了痛苦的事吗,我不得而知。当我终于在某个清晨穿越青草地,打开家门时,父母看着我脏乱不堪的样子,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在那以后,我的记性变得很差,什么都做不好,再也不是那个家中受宠的天才。直到最后,不祥的累赘终于被父母抛弃,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
诸伏高明和森都是第一次听说,他们陷入了沉默,各自回想着过往。
“这一段回忆,直到大学毕业才有朋友陪着我一起找了回来。当时的我很犹豫,既然是这么令人不快的过去,是不是不要想起来才好。”黑桐纱月微笑着,笑容有些寂寞。
“‘不管你过去有什么经历,也不管你是否记得这些经历,你就是你,这一点不会改变。’那个人当时是这么说的,果然,我还是需要友人的陪伴来坚定信念,来确认自我的存在。所以无需顾虑,全部告诉我吧。”
听完她的说明,诸伏高明又看向森。他眼中的担忧与同情不似作假,看来在友人这一点上,他没有说谎。那么接下来要揭示的就是他关于名字与身份上的隐瞒了。
“三年前,您在长野县与群马县交界处的森林中找到了一位迷路的小女孩。而当时的负责人是我和群马县的山村操警部。”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森,“当时您本想找山村警部了解一些事情,但是美云失踪的案件打断了谈话。”
森无意识地拨弄了两下手指,又喝了一口咖啡。
“其实在同一时间,还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而凶手也逃窜进了同一片森林。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夜晚,您却执意要一起去搜查。最后您率先找到了美云,甚至还提供了不少关于逃犯的线索。说实话,这个经历过于神奇,以至于当时的我和另外几位警官都怀疑你会不会是逃犯幡然醒悟的同伙。”
抵挡不过她好奇的眼神,诸伏高明继续说道:“我们也问过当时的黑桐小姐,您究竟是怎么找到线索的,您的回答是,‘是小鸟和独角仙告诉我的’。”原本严肃的警官说到这里也不禁露出了为难的笑容。
黑桐纱月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起,当时的我竟然说出这么不明所以的话……”
“是吗?我倒是觉得很有纱月的感觉。毕竟你是连小狗对你汪汪几声也要和它聊上一小时的人嘛。”森毫不犹豫地揭了友人的老底。
“我哪有……只是当时它在抱怨它的主人总是搞错自己和猫咪的粮食,面对诉苦我也不好视而不见……”她的反驳越来越小声,显然是底气不足。
诸伏高明看着他们俩来来回回,倒也不急着阻止。不过纱月很快回过神来,提出了新的问题:“诸伏先生,对于我上一次的长野县之行,应该还有其他的部分才对。如果只是关于这起案件,您也不必在谈话前做预防了,不是吗?”
“没错。接下来我要说的,正是关于你来到长野县的动机,失礼了,是原因。”警官一不小心就用上了自己常用的词汇,他迅速修正,“根据您当时的说法,您来长野县,是因为我的弟弟,诸伏景光。”
黑桐纱月眼眸微敛,收紧了下巴,低语道:“果然……吗?”
在警官的视野中,名为森的男人对于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刚才那样掩饰的小动作都没有。但正因为没有任何反应,才显得尤为可疑。他这样关心黑桐纱月的人,如果认识景光,就应该跟上谈话内容,补充一些什么,如果不认识,也起码应该表示好奇。但是森只是静静地聆听,专注地盯着玻璃桌面上的纹路。
结合她之前对景光的在意,他甚至还有过一个近乎荒谬的设想,内敛的她没有明说景光与自己的关系,长期无法见面的痛苦迫使她又找了一位神态相似的恋人。若是如此,森的反应就更加不合常理。
他可以感受到,森的伪装只针对他一个人。明明现在是在给黑桐纱月讲述过去,他却忍不住想去挖掘森圭佑身上的秘密。
他决定实施激将法。
“没错,作为景光的朋友,你们约好了要一起来长野县旅游,但是他的假期与您的总是对不上,所以他就推荐您来找我。”他眯起狭长的眼,怀念地说道,“我带着您在各处逛了逛,说起了不少景光小时候的趣事。”
某个人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他收起了双腿,手掌扣在膝盖上。
“他小时候收集了很多假面骑士的卡片和徽章,我放学回家之后他总会给我演示剧中学来的变身动作……”
森抓起马克杯想要再喝一口,却没有注意到杯中的液体早已见底,但他依旧装作意犹未尽地喝完了最后一小口。
纱月看到他的杯子空了,体贴地询问:“需要再加一杯吗?”
森连忙摇头:“不,呃,不必了。我可能只是有点累了,不知不觉就喝太快了……”
警官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他收起眼中的笑意与感慨,替慌张的森解了围:“既然森先生已经稍有疲倦,不如我们暂且将这些趣事搁置,改日再聊?”
“咖啡的钱就由我来付吧。”纱月二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但凤眼的警官还是坚持买单。
他面向森圭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毕竟我很久没有机会能聊一聊关于景光的话题了。”
森有一瞬对上了他的视线,又赶紧移开,低声咳嗽后僵硬地和纱月一起表示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