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法般的手势之下,病房内晕染出呛鼻的烟味。人偶师不再讲述,只是心怀好奇地欣赏着黑桐纱月强忍烟味,还要全力思考的模样。
“哼。我来这里不是开研讨会的,黑桐纱月,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一阵尴尬的沉默后,琴酒避开二人对他创伤的窥视,强硬地扭转了话题。
“阵先生想知道的,其实是我被谁打伤了,对吧?”黑桐纱月选择正面回答,“是诚,那位代行者。”
金发男人眯起了眼,这个名字,是贝尔摩德前些天的看管目标,也是那位大人近段时间最珍视的人物。
“那你怎么还没死。”
“还有需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死。阵先生也是一样的,不是吗。”病床上的女人能够感受到男人的来意,他在向她寻求一个答案。
烦躁爬过琴酒的背部,和黑桐纱月讨论这些有的没的仿佛是对牛弹琴。
“需要做的事情,每一天都能去完成。完成了就结束,期限是明天或是某时都没有意义。”他艰难地使用这些他不喜欢的抽象概念,明明本来是来拷问黑桐纱月的,现在反倒像是被她审视了。
没等到黑桐纱月回答,苍崎橙子率先轻笑出声,直到无法忍受,终于开怀大笑:“纱月,他真的不是你前几年的心灵之友什么的吗?一个魔术师的备用容器,每一天都脚踏实地地活在当下,而躯体的主人却满脑子只想着回到过去。太妙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的组合吗?”
苍崎橙子畅快地吐出一口烟,享受着琴酒强忍怒火的困惑:“你真正的疑问,恐怕是自己的主子究竟在注视着何方吧。在寻求根源的路上,延续生命也不过是顺带的议题。但是不计其数的魔术师都在延长生命的路上逐渐迷失,根本的原因就是灵魂无法与躯体匹配,最终只能渐渐腐朽。如果躯体生命的终点仅有百岁,那么与之伴随的所视所想也会中止在百岁。”
她说着瞥了一眼黑桐纱月和她肩膀上若隐若现的妖精,继续说道:“如果一个人的灵魂停留在了10岁,认知水平和机能的限制让她永远无法成长为大人。试想,这样一位孩子,当她带着逐渐成长而老去的躯体走向成年人的社会,环境的巨变会是怎样的折磨。你的主人也是一样,越是长寿,越是难以忍耐,不协调的灵魂和躯体总会毁灭一个,或是令年长的智慧塌缩至卑劣,或是被本能驱使追逐坟墓。”
对于苍崎橙子拿自己做例子,纱月倒也不恼,只是静静地聆听。
“所以我才佩服你啊,阵先生。有限的生命就去寻求有限的意义,明明你自己都不清楚生命的界限在何处,躯体所形成的灵魂却早已指导了你的生存方式。这般的吻合是多少人追求毕生都无法理解的,你却苦恼自己迷途的主人在寻求什么。”烟的焰尾逐渐逼近手指,橙子垂下眼眸。
琴酒冷眼注视着这位逐渐陷入思绪的魔术师。她被固定在了20代,这般停滞甚至胜过贝尔摩德。一番长篇大论,说到底就是她认为那位大人在追逐着根源的路上被永生吸引,终将在灵魂上自取灭亡,而作为工具的自己帮不上什么。
“永远这种东西,明明就随处可见啊。”黑桐纱月苦涩地嘲笑过去的自己,接下肩膀上金黄色的透明小家伙,“即使您明白了那位大人的夙愿,他也不过是在向前方寻求过去的倒影。那位大人本就没有向您寻求过作为魔术师的奉献。”
“所以那位代行者是新的容器。”琴酒仿佛一把大马士革钢制成的短刀,切断了房间内绵延的讨论,不想多说一句话。
“我认为是这样。”她抚摸着腿上粗糙质感的纱布,“作为失败作的女人即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步入毁灭,她才会如此焦急。”像是捕捉到了掩藏在杀手心底的疑惑,纱月眨了眨眼,追加一句。
男人摘下帽子,毫不怜惜地掸下歇在他帽檐的妖精,又重新戴上。
“那女人想做什么与我无关。”
得到答案的死神离开了房间,走过苍崎橙子身边时再一次扫过了她金星女神般明艳的脸。
目送他离开,橙子若有所思地说道:“虽然哲学家的困境告诫过,人无法从已知退回未知,他看上去却像是对已知无动于衷。何等坚定的人啊。”说完她抬眼对上黑桐纱月依旧怔愣的模样,这才急忙从手提包中拿出信封模样的物件递给病人。
“其实这次我是代替你的同事石塚真树子来的。她现在准备新娘修行,所以没法亲自前来。正好我有空,就顺便过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黑桐纱月装作没听到橙子的俏皮话,小心地打开朴素而厚重的信笺,原来这是一封新婚的请柬。男方的名字赫然书写在最前。
两仪要。
“这位是……式小姐的……”
没等她开始仔细回忆,橙子就抢着回答:“没错,是式的兄长,没能成为双重人格的弃子。很巧吧。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你就好好加油吧,最好能活到和式的再会。”
黑桐纱月知道她的祝福和鼓励没几分友善与同情,大约充斥着九成以上的幸灾乐祸。
“嗯,我会尽量活到那一天的。”
苍崎橙子挥挥手,向门口走去。
“呐,苍崎小姐,如果一个人坚持称另一个人为幽灵,所求为何呢?”纱月突然问了一句,暂停了她的脚步。
橙色的魔术师低笑一声,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目光回望黑桐纱月:“你不是最清楚语言力量的那个人吗?言语一旦说出口,定义就会随之形成。将某个人称作幽灵,那么那个人就切实成为了语言上的幽灵啊。”
是啊,多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没能意识到这一点。
“我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呢。谢谢您来看我,苍崎小姐。”
酒红色头发的女人偏了偏头,琥珀色的眼睛透过镜片向她致意,随后消失在了门扉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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