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住所的时候,宫秋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镇南府的李辞,会约见他出去。
在此之前,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因为算是“邻居”,才见的面。
难不成,是看上自己的美貌了?
一见钟情?
宫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是不可能的——
还是说,镇南府打算与柴桑,打点好关系?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亏损。”
他们两人,只是友好的虚伪了一下,然后吃吃茶与点心,算是交友认识了。
然而,宫秋不知道的是,在暗处,已经有一双满带杀意的眼睛,盯着他了……
这一切,都是左迟安排的。
虞工农的踪迹,左迟一直知道,所以,他与王二的偶遇,并不是偶遇。
至于王二扮演的所谓,就是宫秋之前派来跟踪王二的人,很可惜,他刚一出场,就退场了。
……
长安城的某处院落,有些不太平静,以往没有多少人来往的这里,今天却多了些人。
普通人家只当是,谁家来了亲友。
在院子中。
一米九身高的公孙娘,穿着相当正式,一身霞帔垂落身后,头发盘成精致发髻,以一只发钗固定,而头顶,依然带着百凤冠。
“诸位叔伯,公孙娘在这里行礼了。”
公孙娘谦逊有礼说道。
在她的面前,是六个老人,他们的身份,或高或低,但都是身后势力的代言人。他们相当忠诚,可以随时与背后势力撇开关系,可以为之死!
但他们出现在这里,也足以看得出来,他们背后势力,也相当重视这场聚会——
“公孙娘在这里,就不询问各家身份了。
公孙娘也知道,大家今日前来,也是因为百凤冠。因为大家心里,还有苏家,以及我的母亲——赢氏。”
“不知公孙姑娘,如何向我等证明,您就是当年,赢小姐捡来的孩子?
总不能,因为你拿出了百凤冠,就让我等,为你付出性命吧。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有多少的恩情,也早就淡了。”
其中一位老先生,微闭着目,似乎在悟道般的沉静。
“先生,我知道,让你们信服很难。
毕竟,我当时离家时才一岁,根本没有什么记忆的。
但你们也知道,当年,我母亲赢氏,与公孙家的宁小姐交好,而我,也是被母亲,亲手托付给宁小姐的。
只不过,在宁小姐照顾我一年后,就被那该死的皇帝,抓到了当年的牵连,秘密处死了……”
说到这里,公孙娘脸上,难掩悲伤之色。
“不过,这些年,我在公孙家,一直没有忘记当年的仇恨。
在姨娘的照顾下,我也拼命地提升自己,就是为了有这么一天,能够号召各位,东山再起!”
“公孙娘小姐,我提醒你一下!”
一个严肃的老者,睁开紧阖的双目,目光中带着些不愉快,“你与苏家,没有太大的关系,
说到底,从你被赢小姐收养,到苏家覆灭,你一共也没有待一年,
哪有那么多羁绊?
怎么就敢私自承担,苏家的使命?”
另一老者,此时也接过话来,“还有,在你的眼里,苏家的敌人,只是皇帝吗?
你根本不知道,那场灾难背后的事,以及主导那场灾难的始作俑者!
连这些你都不清楚,你还敢妄自复兴苏家?
还有,我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陪不起你折腾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天国府在王闯的统治下,歌舞升平,国泰民安。
你凭什么扰乱天国的和平,再给人们带来灾难?!”
“再退而次之,就算复辟成功了,你是打算当皇帝吗?就算你真正做了女皇,你能保证,你能比王闯做得更好吗?
你看看外面的天国子民,谁会认同你的复辟?”
老人们字字诛心,杀得公孙娘哑口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公孙娘取下百凤冠,规规整整地摆放在了桌子上。
她的身高,并不足以让她的气势,压得住在座众人,但相反,高大的她,反而更像是渺小的那个人。
“国不复全,即是悲耻。
曾经,七家族起誓同盟,誓要守卫天国府。
各位怕不是忘记了,
天国,不是一个国,而是一个府,是南国分裂出来的六个区域之一。
我们真正的国,是南国,哪怕它现在是分裂的!
现在,天国所为,即是分裂国土。是我们南国的悲哀,是我们南国的耻辱,虽然天国现在的百姓生活,很好。
但我们已经辱国了!
一百年没有统一,你们都已经忘记,你们真正的身份了吗?
很幸运,到现在,我二十一岁,是南国人,而不是天国人。
所以,我会为了南国这个身份而战,为了曾经起誓守护天国府的使命而战,哪怕赴死,我也在所不辞!
吾本女子,为国可死!”
场面沉默了下来,他们都是老一辈儿,对南国也会更认同一些,
但好像,这些年的优渥生活,让他们渐渐地忘记了,最初的使命。
终于,一个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你是勇敢的战士,我们很佩服你,还能铭记当年的仇恨,与苏家的使命。
但我告诉你,百姓需要的,只是认同感与归属感,不在乎那个国的。
天国、南国,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不同的,
更别说,人们现在的生活富足,
复辟?
对他们而言,只是造反罢了。
只是在抢夺他们现在的好生活。
而且,现在的天国人,骄傲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们自觉高人一等,更看不起外府之人的。”
“那些东西,不是我考虑的!
我想要做的,不是为了黎民百姓,我只想,为苏家,为我的父母,讨回一个公道!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被斩首?!
我可以有一个家的,而不是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地隐藏着秘密,生怕那一天,就会被皇帝发现了。”
公孙娘偏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不管你们会不会支持我,我都将百凤冠放在这里了!
我已经在赤铜请了一个杀手,暗杀王闯!”
公孙娘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
“胡闹!”
一个老者,忽然拍案而起!
“我不管,父母之仇,我一定要报!”
公孙娘倔强地面对着几人,丝毫不怯懦!
“哼!”
最终,对峙了一会儿,老者愤然甩袖而去。
随着一声声的叹息,剩下的五人,也一个个地离去。
最后,只留下公孙娘独坐在那里。
显得孤单落寞……
“阿娘——”
从外界走来,孙姨娘站在公孙娘的身后,双手轻轻抚摩着她的柔背。
“姨娘,我做错了吗?”
公孙娘很委屈,积压的情绪仿佛崩溃,几乎将她压垮。
“我只是想要为父母报仇,为我那个我不记得的哥哥报仇,为苏家报仇,为那场灾难中,死去的亡灵们报仇。
我要给他们一个答复,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心安的。”
公孙娘依靠在孙姨娘的胸膛,如同贪婪母亲怀抱的孩子一样。
柔弱、可怜——
“阿娘没做错,你的坚持,是对的。
生恩可还,养恩难报,虽然赢氏没有抚养你多久,但依然是你的母亲,还有宁小姐。”
“姨娘,对不起,让你想起宁小姐了。”
公孙娘知道,孙姨娘曾经是宁小姐的侍从,而宁小姐遇害之后,便由孙姨娘一直照顾她,抚养她长大。
所以,自从懂事儿后,公孙娘就一直很小心地,不提及宁小姐,生怕孙姨娘伤心。
“没事儿的,孩子。”
孙姨娘笑了笑,似乎看穿了公孙娘的想法。
“好温情啊——
那老朽,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从外面,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屋中,声音沉重且深厚。
“你来干什么?”
对于此人,孙姨娘没有半点的好脸色。
“呵呵呵,
我不能来吗?你们雇佣我杀人,我来问一下,不行吗?”
此人有些苍老,没有眉毛,长发稀疏且发型散落,似乎已经遭遇了老年危机,并且,说话时,此人口都未张开半点,但却实实在在地发出了声音。
“跛脚犬先生,麻烦您了。”
收拾好仪容后,公孙娘恢复了正常神色,略微欠身,礼仪有加。
“什么跛脚犬,瘸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