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萧不也出使行程甚为隐密,只知其一众乘船南下,至于何时、在何地靠岸转到驿站却是无从得知。”折德守思索片刻,又道:“如林姑娘所言,南唐亦有一众好手护卫,直接行刺,或是不易做到,倘若在其驿馆无有良机,到时也只能设法在其归去的途中下手。”
当初萧雁北出使南唐,江秋白与折德守等人也是基于南唐防护森严考虑,才在光州途中行截杀之举。
洛逍遥闻言皱了一下眉头,“那岂不是要在他们上船之时动手?”
“那倒不会局限于上船之时……”折德守摇了摇头,“只要他们船一离岸,少了南唐兵卫防护,也可乘船相随,半路在海上登船截杀,只是到时也须有一众高手出击才能做到。”
大周朝廷虽说不乏有武学高手奉事军旅,但多为藩镇将领的门客,且桀傲不驯之人居多,想要召集起来却也不易。
林婉真美目一转,言道:“那若是南唐遣使一同回访,南唐中的高手如沈连城之辈相随,到时岂不是也难得手?”
对于两国联议,或有事项不能由出使的使臣敲定,南唐遣使回议当是有此可能,折德守等人自也料到。但想林婉真应是不谙朝事军务,能够如此虑事周全,却使折德守心感惊讶,不由赞道:“婉真姑娘心思缜密,却是让折某佩服,可有妙计指点?”
林婉真正欲作答,却见江秋白进入了庭院,众人便是起身见礼,入座之后,江秋白笑道:“刚刚我听闻折将军夸奖婉真,是何缘由?可否道来听听?”
以他抱丹小成的修为,中庭入口距厅堂近十丈之远,却也是听到折德守的言语。
折德守便将刚刚讨论的话题道岀,江秋白闻听之后,亦是对林婉真的见地心有惊讶,点头笑道:“婉真所虑之周全,却是让师叔也感到佩服呀,哈哈……想是心中已有应对的妙计吧?”
望着江秋白眼中期待之色,林婉真略显害羞道:“师叔取笑了,婉真哪有妙计?只是随着家父行走荆南江湖之时,知道一些江湖人物行事风格罢了。若说刺杀暗算之举,却非是定要以武力为主,所谓术业有专攻,刺客一道的门路却是五花八门。”
洛逍遥闻言心念一动,“师妹是说……如许三兄弟精于水性,可使人弄沉船只?”
“海上波浪并非是湖江可比。”林婉真摇了摇头笑道:“到了深海之中,许三水性再好,恐也难长隐水下,而大船又甚为坚固,若非用尖锐之物使巨力相凿撞,却是难以弄沉……何况若是南唐遣使回访,必也有自己的舟船相随,恐非只有一两艘那么简单。”
“那师妹的意思是?”
“曾听家父讲过……”林婉真望了一眼洛逍遥,顿了一下,笑道:“莫不善莫先生有一门绝技……”
“莫不善?莫先生?”江秋白望向洛逍遥疑道:“可是我在府州所遇到的那位?”
当初洛逍遥与莫不善被折德守救往府州之时,江秋白本认为他是通宝阁某个长老人物,走了匆忙,却也未曾去细问。
“回师叔,正是师叔在府州见过的莫先生。”洛逍遥言答之中目光却是望向林婉真。
“莫先生不仅水性、轻功了得,还有易容之术也是不同寻常。”林婉真迎着洛逍遥狐疑的目光,笑道:“听说经他易容之人,很难能够被人窥破……”
“哦?”折德守闻言略一迟疑,言道:“纵使有妙手仿真之术,但在武学大成之人的眼底之下,未曾听过有人能做到形神合一、不被窥破……要知瞒了过容顔,却是很难瞒过武学修为气息。”
“折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但婉真之策却为可行。若说要装扮成萧不也身边的近侍不易,但易容成驿馆的仆卒或是南唐兵卫却是容易,在夜晚天黑之时,神色若有破绽却也不易被瞧出。
我与圣上禀明契丹遣使南唐之事后,圣上亦是可虑在辽使归途行刺反是机会渺茫,故也是决定在驿馆伺机下手……而所定的策略与婉真的想法,呵呵,倒是一样。”
江秋白望向林婉真,脸显嘉许之色,笑着又道:“面圣之时,刚好控鹤都指挥使荊罕儒也在,他便出言献策,言是他身边有一门客,姓田名英,神念大成身手,也会易容之术,且精通契丹言语……若使这田英与莫先生配合,此计或是可成。”
折德守迟疑了一下,言道:“但潜入之人身手若是不高,恐难一击得手,反倒打草惊蛇了。”
“此事正是关键所在……”江秋白端起茶碗,浅啜一口,“若有两三个抱丹小成修为之人同时潜入,伺机刺杀,当是大有胜算,但要隐藏修为气机却是不易……”
一直静言倾听的常青青忽道:“江先生,青青倒有一法,不知是否可行?”
江秋白猛然想起药王谷精湛的医术,笑道:“青青郡主且说来听听……”
“义父这两年来研制了一种可以隐匿武学气机的药物,名唤‘隐气丹’。听义父讲可以使人修为压在归真境,服了解药,便可在二十息内恢复如初。”
“哦?”江秋白心念一动,“那此丹青青郡主手上可有?”
“有三颗。”常青青点头道:“义父还说,如果先封住任督二脉的经络行气,服了‘隐气丹’可以使人看上去毫无武功修为。”
折德守闻言一喜,“若有此等药物……刺杀之事当是可成,届时折某亦可易容混入。”
洛逍遥心思一动,望向江秋白道:“师叔,弟子想请命一同前往江南……”
江秋白闻言心头一震,摇头道:“不可,你此下身手虽说不凡,但少有经历厮杀,此中凶险无比,若有闪失,师叔如何向楚师兄、洛师兄交待?”
洛逍遥心感失望,略一思索,气机一敛,已然是毫无修为之人,望着江秋白诧异的眼神道:“弟子得一高人指点,无须到抱丹大成便可藏匿修为,到时易容成寻常的兵卫,与折大哥联手,当是方便行事。”
洛逍遥以抱丹小成身手可以隐藏修为,众人却是不知。江、折二人诧异之中,又听洛逍遥道:“若使朝廷军中有抱丹之人,想是年纪甚大,易容成寻常兵卫却是不易,以弟子的此下修为与折大哥的修为,再加上田英等人,想是可以成事……师叔若有顾忌,弟子可请付、刘二位长老随行,在外策应,即使有失,脱身也是不难。”
折德守此下修为已是明窍山麓之境,且久经沙场,即使与抱丹小成之人也是有一战之力。而付、刘两位长老皆是浸淫抱丹小成多年,加上再派遣一众军中好手相随,伺机暗中动手,但若不成,要保洛逍遥全身而退倒非难事。
江秋白但恐洛逍遥有失,闻言却是一时躇踌难决。
望见江秋白犹豫的神情,洛逍遥接着又道:“弟子到时当会请教付、刘两位长老如何行事为妥,而通宝阁虽是解散,但在江宁府亦有经营的客栈,以他们对江宁府地形的熟悉,想是会有周全的退路之策。”
江秋白想是认为洛逍遥所言有理,沉吟片刻道:“若使付、刘二位长老肯出力相随,加上阁中在江宁府潜有的势力,你此行倒是可以,不过我须向圣上商议后再定。”
洛逍遥自涉足江湖,自也看到诸多百姓流离失所的困苦,经镇州赈民一事后,潜意识之中已是有了天下太平的情怀,对于雄才大略的郭荣早是生了相助之心。
但知辽唐联兵若是得逞,诸多百姓又要受战祸之苦,他少年血性,便是想为大周出力,去刺杀辽使。
心中想起离岛之时楚南风、穆道承的教导,有了顾忌,便出言说服江秋白,此下听得江秋白言下已有应允之意,知道所求可成,心头一喜,“还请师叔周旋成全。”
江秋白苦笑的点了点头,转而望向林婉真,“那如何才能与莫先生取得联系?”
“此事好办。”林婉真美目一转,却是望向洛逍遥,笑道:“听家父讲过,高郡主对师兄甚是器重,若是逍遥师兄肯着信与郡主,借用莫先生一段时日,想必她会应允……”
洛逍遥对莫不善当初夺剑之事,因其在太原舍身相救也自不作计较,帮高家平叛作为交换条件拿回‘水龙吟’,夺剑还剑的纠葛,自认已两不相欠。
对高若玉打听明无出处的恩情,心中却是另当别论,但知此下与信相求,又是欠下高若玉情份,心恐她借机接近,日后又行以身相许之事,想到此处,头皮顿是发麻,摇头道:“本应前去拜谢她当日寻出明无高僧的恩情,只因慕云一事,未与成行,已拖了两年时光,已是大为失礼。此下再冒然修书相求,必会使她见轻于我……还是有劳师妹请令尊大人设法相请吧。”
却是以无事之时将人情置于不顾,有事之时又相求人家,恐让高若玉看轻的理由,拒绝了林婉真的建议。
林婉真闻言小嘴一翘,娇嗔道:“师兄此言还真是为难人了,我爹爹此下只是王府寻常的护卫统领,如何能说动高郡主使人作事?”
言下之意,却是说洛逍遥在高郡主心中的地位,远非身为王府宿卫统领林益可比。
江、折二人闻言但有所感,他二人自是听闻高家郡主国色天香,心中便猜她对洛逍遥生有倾慕之情,而洛逍遥不愿欠她情意,才出言推辞,想到此处,二人不禁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