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管事顿了一下,又道:“中原朝堂来的十五名神箭手及两位神念境高手与属下……可潜伏在北面一里处的树林中,而莫先生轻功了得,与刘长老、付长老可在近处隐藏,若是驿内有变,可先接应,属下也会赶至相助……
这些神箭手至少是归真小成身手,可谓万中挑一的好手,他们所射的箭力当有神念大成之势。虽说难以伤了抱丹修为之人,但足以对周童、沈连城造成干扰……只要能阻住他们十息之数,少主几位定能脱离。”
折德守听他言下之意,为了护洛逍遥周全,若是事变,朱管事与付长老届时定会留下断后拼死厮杀,不由心中一叹,心知此下劝说无益,便道:“倘若在茅侧之中刺杀成功……确有半盏茶功夫可以利用,以我等的身手,退至与管事会合,一同撤退到湖边船上也非难事。”
“只是……”折德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众人但听折德守突发感叹,一时不解之中,又听折德守道:“水仙姑娘受其父熏陶,想是深明大义的女子,此事应向她言明,不若我等终是于心难安……”
洛逍遥与林婉真二人闻言猛然惊觉,但想潜入驿内行刺萧不也,无论成功与否,水仙都逃不了干系,到时恐是难逃一死,互视一眼,却是异口同声道:“这如何使得?”
付长老、朱管事心中只有护洛逍遥周全的想法,对于他人生死实是未放在心上。
折德守、田英皆是领兵打仗之人,此次刺杀亦如沙场征战保家卫国一般,对于自己的生死也是置之度外。但折德守光明磊落之人,心想应让水仙死了明明白白,却是生出了相告之心。
“这也是无奈之举,若是阁中有如水仙善于琴艺的女子,也是可使之易容改妆……”朱管事叹道:“其父当初因反对辽唐联盟而亡,以她的心志,应会答应……听闻她有个妹妹在乐坊之中,到时将她妹妹救出,亦算是对她有个交代。”
洛逍遥心知届时若要带走身无武功的水仙,恐是自己与折德守等人都会难以脱身。但他生性敦厚,寻常之时都不会见死不救,何况此时有连累水仙之实。
闻言摇头道:“虽说水仙也是不愿辽唐联盟成功,倘若因我等刺杀而连累她身亡,却是万万不可。那时只能先将水仙送回环春阁,我等再潜回驿内伺机行刺……朱管事你设法在行事那一日,遣人将她妹妹救出,届时将她姐妹二人送去她们想要投奔之地。”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不言,良久之后,田英叹道:“洛少主生性侠义,所言当是有理,但萧不也行酒作乐之时,却也是其警戒松驰之机。寻常之时,即使近身……在周童、沈连城等高手环顾之下,也是难以得手。”
“他们即然将一众歌妓留在驿内,但想每日都会饮酒作乐,而请水仙奏琴听曲,应是与南唐官员会晤之时,场面所需而已……我想寻常之时,应是还有机会可寻。”
“少主所言固然不差,但我等在外面却是不知少主几位何时动手。”付长老苦笑道:“何况无法做到一直潜伏在周边策应,届时……”
却听林婉真截言道:“水仙姑娘由我来装扮便成,以我的琴艺……应是可以做到。”
折德守一惊,摇头道:“不可,青青所给的隐气丹只有三粒,逍遥在隐匿修为气机上可以收发自如,但我与田兄、尚兄弟三人,皆是要借助隐气丹压下修为气机……你要假扮水仙姑娘,如何能够隐去修为气息?”
“但凡大成功法皆可制人真元气机,使人功力消去,但手脚可以如寻常之人一般行动自如。”林婉真笑道:“届时将我行气脉络制住,不就可以了吗?”
“什么?”付长老一惊,“婉真姑娘怎可如此作想,以沈连城之辈岂能看不出你是气门受制之理?”
“以‘太初心经’可以做到,使受制之人看似毫无修为,若非入了元婴、金身,却是看不出来。”林婉真望向洛逍遥笑了一笑,“气之初,动息阴阳,无有生灭,遁阴依阳,遁阳附阴……”
洛逍遥听她念出心法口诀,苦笑一下,摇头道:“但要化解被封住的修为,恐需半盏茶时光,倘若折大哥得手……到我等离开也只有半盏茶时光为最好时机,何况届时你人在厅中,我如何与你解开封禁,此举与留下水仙何异?”
“倘若那萧不也离开之时,我弄断琴弦……以借口去轿中取备用琴弦,如慈姑如厕之时,那刘振义亦会遣人相随,届时师兄可与同去,不就趁机解去了吗?”
据慈姑所言,迎接水仙的小轿从驿馆西院侧门而进,停放在西院之中。而西院是一众南唐护卫与歌妓落脚的地方,倘若如林婉真所料,站防在厅前东侧与后花园拱门处的洛逍遥,若是应命护送林婉真去西院之时,自可趁机解去她身上禁制。
“若折大哥无有机会下手,师妹解了修为,回到厅中岂不是被瞧出破绽?”
尚佑摇头道:“又或刘振义随便喊个护卫随你同去,岂不是不能如愿,此举大为冒险,当是行不得。何况我等要从东面撤走,你与逍遥师兄二人从西面出去,岂不是要兵分两路,届时反是不妙。”
林婉真但知尚佑所言有理,沉吟片刻道:“以慈姑之言,当时刘振义是吩咐廊前的护卫相随,但须经过东侧拱门之处,不若届时我也称去如厕……到东侧拱门之处,自可打发那护卫退去,由师兄随送。
而折大哥若是化成刘振义进了那茅厕,大事自是可成,洛师兄可当立时在东墙拐角或假山之中与我解去封禁,若折大哥无法进入,也就不必解除封禁……”
折德守一愣,望向洛逍遥,“若是要解去封住修为的禁制,最快要多长时间?”
洛逍遥细一思索,应道:“若是以我师尊的修为,十息即可……以我的修为,应需百息之数。”
“此次刺杀势在必行,倘若折某在厕中能够得手,届时延迟二十息出来,加上从茅厕到我等值岗之处有近百丈之远……婉真姑娘此计当是有可行之处。”
却听莫不善接言道:“此举万万不可,莫某前来之时,林统领千咛万嘱要照顾好婉真姑娘,若有闪失,莫某如何与他交待?”
言语中神色急切的望向洛逍遥,想是希望他能够出言反对。
洛逍遥自也看出莫不善心思,但想此刻要是萧慕云在此,定会是与林婉真一样想法,想起折德守传述郭荣对自己这一代人的希望,却是热血沸腾,便道:“师妹如此胆色,我等都是自愧不如,好,那我就与师妹共进退了。”
本欲出言劝阻的尚佑,但听洛逍遥如此之说,略是一怔,复是神情豪壮道:“好,那就与婉真师妹共进退。”
折德守闻言点了点头,望向朱管事,“那请管事让何昆即时去往环春阁一趟,将水仙姑娘身边的贴身丫头买走,留下慈姑一人便可,以便我等行事。”
………
翌日午后,环春阁小院中,当听得林婉真要妆扮成自己模样的水仙,一时目瞪口呆,“这……这是真的吗?世间有这种可以易妆成别人模样的术法?”
众人知她并非江湖之人,自也不会与她解释,林婉真笑了一笑,“水仙姑娘且自放心,只要将你拿手的琴曲传授与我便可。”
水仙心知自己毫无武功,即使愿意以身犯险,却是会连累洛逍遥他们,自也不去做无谓的客套,便点了点头。
“水仙姑娘心中可有相信之人,或是说想投奔之所?”
“啊?!”水仙心有所感,迟疑片刻,言道:“小女子有一叔父时下是在吴地杭州。”
“好。将你妹妹容貌身材说来。”折德守言道:“一两日行事之前……可让人前去将她救出,送你姐妹二人离开前去杭州。”
水仙一时喜极而泣,起身府拜而下,“小女子……”
话未讲完,却被洛逍遥扶起,“此事机缘凑巧,我等只是顺势而行,水仙姑娘不必如此作礼。”
此言倒是实诚,若非行刺所需,洛逍遥一众却是不会特意前去救出水仙的妹妹。
事不宜迟,田英、莫不善便是将林婉真、水仙带到楼上,一盏茶功夫后,便见田、莫二人含着笑容先自下楼。
洛、折二人心猜已是将林婉真、水仙的容颜易换,只待互换衣衫便可,不禁互视一眼,他二人虽有听说易容之术,却也从未见识,一时脸显期待。
随着一阵轻缓的下楼脚步声,只见水仙满脸娇笑行在前头,而身后的林婉真却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惊讶之色。
洛逍遥与折德守盯着她二人看了片刻,又是互视一眼,却是同时赞道:“果然是巧夺天工之术……”
若非此下从她二人的神情,却是分辨不出真假,已是易成水仙模样的林婉真,望向一边惊愣的慈姑笑道:“慈姑,与恩公他们将茶沏上……”清脆悦耳,声音竟也是几近相同,言罢便是格格欢笑起来。
折德守轻笑一声,“那我等趁婉真姑娘学艺之际,听听水仙姑娘的琴曲了……”
已是妆成林婉真的水仙羞笑着欠身言道:“那小女子就献丑了……”
言罢款款行到琴案边,便是抚弦轻弹起来。众人此下谋有所定,随着悠扬的琴声音律响起,竟皆神情怡然,心境大为放松。
酉时时分,便是唤来酒菜,在小院之中听曲小酌,待到亥时,让何昆出了银两吩咐鸨母,不准寻欢作乐之人前来小院骚扰,方自带着易容的水仙离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