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阁下,您的政府还需要招商局的副局长么?”
听美国大使舒尔曼问出这么一句话,莫里循的瞳孔不禁缩小了一下。这样的话是不能当做玩笑来听的,从政治角度来看,接受这样的请求就意味着何锐接受了与美国的合作。
莫里循看向何锐,就见何锐的确是被逗乐了,笑了片刻,何锐答道:“如果真的有这般人才,那就请舒尔曼阁下将这位的资料发给莫里循局长。莫里循局长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官员,他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副手。”
一时间,莫里循又是感动又有些不安。何锐表达了对美国的善意,美国大使所期待的正是这样的态度。至于是不是真的派人来当招商局副局长,其实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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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何锐也明确表达了对莫里循的信赖。这可以看做是对莫里循个人的认同,也可以看做是一种政治表态。
看得出,舒尔曼大使很清楚此事,他并没有谈及细节,而是与何锐看似轻松的聊起天。谈论的内容从经济、哲学、科学、游历,唯独没有政治。
何锐也饶有兴趣的与舒尔曼大使聊着天。身为爱丁堡大学医学院博士,莫里循忍不住想起自己在中国的那些‘相识’。
如果不是王士珍、杨度等北洋代表前来,莫里循早就不再去回忆那些旧相识。与何锐一比,那些中国高官无疑还活在古代。
莫里循同样接触过不少从留学欧美的中国学者,那些人穿西装,用刀叉吃西餐,言必希腊罗马。要把自己装作与欧美人一样的存在。不管他们想让自己看上去掌握了西方文明的精髓,却与中国高官一样,完全不理解现代世界与现代政治。
舒尔曼大使并没与注意到莫里循,他早就听说过何锐的大名,远东外交界普遍认为何锐是学者、政治家、中国未来领袖人选,也是一个聪慧狡诈的外交家。这次战争又给何锐添加了冷酷军事家的新标签。
通过自己与何锐的交谈,舒尔曼更倾向于把何锐看做一个很有见识的学者,一个懂得哲学的学者。舒尔曼大使很少这么看待学者,因为学者们为了推销自己的认知,往往要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博学之人。这举动在舒尔曼这样的权力者眼中就显得太过于市侩。这种学者的市侩气息在何锐身上一点都看不到。
有了这样的观点,舒尔曼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探知何锐到底是市侩或者是一名真正的学者。有一个办法是能够作为测试模式,只是……
舒尔曼还是决定试试看,如果这个小小的测试能让何锐原形毕露,如果何锐真的是一位学者,就定然不会在意。如果何锐有着市侩的一面,即便何锐因此而愤怒,那愤怒也缺乏真正的力量支撑,也就是说,威胁性并不大。
于是舒尔曼先喝了一口何锐这边提供的咖啡,问道:“阁下,您一定听说过,有人称呼您为共产党人。您对这个评价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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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何锐笑了,神色间并无丝毫的在意,“如果他们想这么讲,就让他们这么讲好了。”
“难道您认为自己是一名共产党人?”舒尔曼尝试着把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因为何锐的反应着实超出了舒尔曼见过的那些社会主义者。社会主义者被权力者如此询问的时候一般会有两种表现,一种是坚决反对自己是共产党人,一种是坦然承认自己是共产党人。而何锐清晰的区分出‘共产党人’与‘被称为共产党人’的不同。
何锐答道:“我认为我就是个共产党人,因为我认同马克思主义是基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方式,并且完全认同这样的研究方式。”
舒尔曼有些意外,“如果是这样,您就是共产主义的一个派系。”
何锐摇摇头,“共产主义并没有派系。共产党人本是一种研究方式,所谓的派系,是利用共产主义这个名词。不知道舒尔曼先生能理解么?”
舒尔曼觉得大概有一个感受,但是为了确定何锐的准备看法,他摇摇头,“我不能理解。”
“舒尔曼先生,您反对奴隶制么?”
舒尔曼点点头。
“舒尔曼先生,您认为妇女应该有选举权么?”
舒尔曼迟疑一阵,虽然他本人并不支持,但是作为美国精英,舒尔曼愿意表现出自己进步的一面。就如美国人虽然都是种族主义者,却也会坚定的表达自己反对奴隶制,要表达自己认为人类都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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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舒尔曼又点点头。
“舒尔曼先生,您认为没有罪行的普通人应该活活饿死么?”
舒尔曼摇头表示不应该。
何锐笑道:“您看,您的观点与那些自称共产党人的表述别无二致。那么您是那些共产党人么?”
对这样的话术,舒尔曼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如果回答的话,就会掉入话术的陷阱。这是外交界人士都很清楚的小把戏。
何锐则继续说道:“舒尔曼先生。追求人类社会的进步,期待人类社会发展到更文明的阶段,是所有精英们的追求。至于如何达成这样的目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而我认为共产主义的研究方式是最科学的,并且把共产主义作为我研究问题的方式。”
舒尔曼终于对共产主义本身有了些兴趣,他问道:“阁下,您认为东北政府与苏俄是不同的么?”
“作为一个现代政府,美国政府、东北政府、苏俄政府,都要解决眼前的社会矛盾,理顺生产关系,发展国家。不管大家怎么对外宣传,其政府职能上的区别非常有限。”
这些都是政治学的基本常识,舒尔曼觉得何锐这就未免老生常谈了。但是出于礼貌,舒尔曼凑趣般问道:“阁下,政治上的区别就很大喽?”
“政治上的区别甚至比政府的区别还小。大家打出不同旗号,对外宣传是一样的。那就是,我们选择的政治制度是对的,是最好的。”何锐说完,一脸无趣的端起茶杯喝起了黑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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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尔曼被逗得笑起来,他现在能够确定,何锐是一名真正的学者,也是一名坦率并且合格的权力者。
既然谈到这里,舒尔曼觉得时机已到,可以谈谈他此行的目的。等何锐放下茶杯,舒尔曼问道:“阁下,您看过列宁先生最近对于远东局势的发言了么?”
何锐当然看过,而且觉得列宁同志拱火的做法有点令人不快,尤其是拱火的方式是进行了高格调的政治判断。
‘……我们注意到,此次远东爆发的战争并非简单的中国地方政府与日本这个国家的战争,而是被压迫的人民对于凡尔赛体系的走狗日本的反抗。联共相信,进行正义斗争的中国与朝鲜人民一定能够击败日本,获取国家与民族的独立。而且这场战争并没有结束,获得解放的中国与朝鲜人民还会对支持日本的邪恶凡尔赛体系进行打击,只有为帝国主义利益服务的凡尔赛体系彻底崩塌,世界被压迫人民才能真正得到解放……’
何锐相信列宁同志其实不在意‘反抗只为帝国主义利益服务的凡尔赛体系的被压迫国家人民’的生死。如果何锐与列宁同志易地而处,大概也会做出差不多的抉择。
而且列宁同志说的没错,如果不能摧毁凡尔赛体系,被压迫国家与人民也不可能得到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