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略想了想,沉吟道:“老太太说的可是鹤子楼不是?说来也怪,咱家也没养鹤,偏偏每年都有几只野鹤落在那里,也不怕人,由着人喂养,可见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给宝兄弟住再合适不过。赶巧今年年初那阵才重新漆过一遍鹤子楼,不至于寒冬腊月不好上漆,收拾起来倒也便利。”
贾母闻言笑道:“就知道你是个有章程的。”
不过王熙凤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道:“宝兄弟有八个大丫头,其中袭人是您房里的领一等月钱,不算在他房里。另外七个是二等丫头,因为宝兄弟一直住在荣庆堂内,只配了四个小丫头,婆子没有另外分配,搬到鹤子楼的话眼下的婆子和小丫头就不够用了,您看是个什么章程?”
王熙凤有些为难,她一个新媳妇自然是了解过旧例的,但荣国府的小辈要不跟着父母一个院,要不跟着祖父母一个院,一直到定亲结婚才挪出来分一个院子小夫妻俩单独住。新媳妇进门带着自己的陪嫁丫头和陪房,府里再分配二三十个小子丫头婆子也尽够了。
眼下宝玉的情况实在特殊,总不能和他成年的哥哥一个例,那样不说别人,她就要头一个为自己丈夫贾琏抱不平了。
贾母闭目想了一会儿,缓缓道:“再分过去4个洒扫的粗使丫头,至于婆子,看门的两个也就罢了,白日巡查和巡夜还是我这里的婆子过去,不必另外派人。”
王熙凤领命正要下去,贾母又叫住了她:“姑娘们也大了,该有自己的空间,在我这厢房住着太挤了些,且我年龄大了,精力不济,照看不到那么多人。我记得东小院后面有三间小抱厦,正巧挨着你二婶和你大嫂,姑娘们住过去让你大嫂陪伴照管我也放心,日常去你太太那请安学习管家理事也便利。”
王熙凤一想,可不是吗?
那三间小抱厦不但被王夫人、李纨和她的住处给夹到靠墙的夹角处,绝对不会被人冲撞了去。最妙的是,她管家理事的议事厅离那只有二三十步,抱厦的后门直通议事厅院子,天天管事媳妇来来往往,只要肯用心,看也看会了。
“可见老太太只疼小的,倒是把我和琏二给抛到一边去了。”王熙凤不无委屈,酸言酸语道。
贾母笑了:“就知道你个醋坛子要泛酸,我早就想到怎么贴补你了。”
王熙凤诧异:“难道要让我和琏二爷搬到哪个大院子里去不曾,先说好,离老太太远了我可不愿意。”
贾母闻言又笑,指着王熙凤只道猴儿,半晌才说:“府里还有哪个大院子比你住的地方好,你只管寻来,我做主让你住进去。”
当然是象征着当家主位的荣禧堂,只有那又大离荣庆堂也近,不过王熙凤可不敢说自己要住进荣禧堂,一则袭爵的公公婆婆还没住进去;二则是因为现在掌家有实权的是二房,荣禧堂是对外接待贵客的地方,二房虽然没有大喇喇住进去,在那待客的却是二房。不过她也占据了个好地方,就在荣禧堂正后方,比二房王夫人住的东小院方位要正许多。
贾母这么一问,王熙凤反而不敢继续探问,转回原来的话题:“那老太太要赏我什么?”
贾母给鸳鸯使了个眼色,很快,领进来一个六七岁的小童,指着小童道:“别看他小,却通诗书,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只可惜家里人犯了事,年龄太小躲过一劫被发卖出来。且给你当书童吧,你管家理事,难免要交代二门外的管家小厮一些事,让这孩子去省得来回倒腾麻烦。”
王熙凤闻言喜得无可无不可,荣国府的规矩,小厮都在二门外候着,她虽是内宅妇人却同时管着外宅一些事情,来来回回找管家媳妇跑腿传话,总说不清不说,平白添出许多是非。有个能通内外宅和跑腿的书童就不一样了,比起大字不识一个的婆子和管家媳妇,显然书童靠谱许多,她完全可以像培养平儿那样培养一个臂膀出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以后这可以成为一个定例,等小童年纪大了,安插到外宅管事相当于自己在府里的权力无形增加了几成。
就是等身边书童大了,给自己丈夫使唤,跟了自己几年的人能不向着自己说话?有个什么事能不给自己通风报信?
一瞬间,王熙凤想了许多,比起名正言顺住进荣禧堂,这种实实在在的权力才是她想要的。不然她一个重孙媳妇就算住进荣禧堂,还不是现在怎么样,以后照样什么模样,体面有了她自己却没捞到太大好处。
遂喜滋滋地写过老太太,对那个小童道:“可巧今天早上出门天上日月双悬,又有彩霞铺路,原来应在这里,你就叫彩明吧!”
那小童是犯官之后,差点被拉进宫里咔嚓一刀,早就没了以前的傲娇,忙跪下给王熙凤请安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