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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一个帅气成熟的帝王系男子。
他勇猛,他强悍,他俊逸无边。
在这个同龄男子都大腹便便的年纪里,他,顾屹川,家有好几个娃子都成年了的中老年男子还有腹肌。
喔,好生牛气的帝王。
牛气得一大把年纪还会因为偷摸摆烂被心爱的长子抓住一顿暴揍。
嗯,和身为大元帅的兄弟一起被打得满头是包的那种暴揍。
真是好惨喔。
中老年兄弟二人抱着自己悲痛的脑壳纷纷委屈不已。
可再是委屈,他们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又打不过。
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甚至知道他们亲爱的钧哥儿在赐予他们挚爱铁拳之时还手下留了情。
不然,以这些年头竟是越发离谱的武力来看,中老年男子们那可怜的脑壳很有可能会在他的第一拳时就被打飞了去。
啊,钧哥儿,真的是好可怕的男子喔。
为了保护自己脑壳里的浆和大海,年迈的父皇下定决心要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只见他泪眼汪汪,一个猛虎落地,扑叽一下便是学着后宫妃子们耍赖的样子斜落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摸泪。
他的嗓音深沉而动人,悠长而悲情,深刻而痛彻。
痛彻得在钧哥张开嘴巴还未来得及出声之际就已抢先一步,开始诉说他那身为帝王的无奈与悲伤。
父皇,一个一出生便面对王朝将倾却终凭借自己与兄弟们力挽狂澜的男人。
他这辈子做过许多事。曾鲜过衣,怒过马,与兄弟握枪指剑平过乱世之江河,却是从未踏过太平后的疆土。
他青年即位。
用实力,用兵力硬生生压过、杀过所有拦于他面前的血缘亲人,踩着他们的鲜血,在志同道合的兄弟们簇拥下登上那至高的九五之位。
不单单为了他作为皇子的野心,还是为了他与所有兄弟们的梦想。
重现那个仅在书中出现过的、自由的、繁华的太平之世。
他们实现了,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从少年时沙场上的相遇到青年携手共赴政场,再到现在,日落西山。
如今他年事已高,同袍的弟兄们也在他的注视下一个一个离开。
有的驾鹤西去,有的退隐归林。
他们走了,都走了。
一个一个,离开了他们共赴的战场。
他们说天下平了,日子安了,大禹的孩子们也终于有了一个不再需要哭泣的土地。
他们也该走了,在仅剩的岁月里到处看看。
去看看这大好的河山,去看看他们年少时从未见过的盛景。
而他呢?
身为帝王,他拥有了至高的权利,富裕的生活。但同样的,他也被禁锢住了。
被名为皇权的锁链,死死的,紧紧的,捆绑在那冰冷的皇位上,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都走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说皇家是最无情的,皇帝是最无义的。可谁人焉知,这无情无义之人或许才是最为可悲的呢?
父皇笑了,有些自嘲,有些认命。
他说早就习惯了,习惯了坐在帝位上,孤独的。
他微微扬起他的头,不再言语,可他的眼角却是多出了一滴泪。
只有一滴,晶莹的,在他的一只眼角缀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不。”一旁的大元帅不知何时已是摸来,双手紧紧握住父皇的左手,十分配合地哽咽着,猛男垂泪。
“不!不!川,你不孤独。”他振声道,“你、你还有我啊,哥哥!”
“哥哥你个头。”父皇泪眼婆娑,“你滚啊,你比朕还大,你才是哥哥。”
元帅登时一哽,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年纪,下一息直接泪崩,“才三岁,不算。”
“三岁啊。”父皇推开他的爪子,“你都五十了。”
“不听。”元帅捂住耳朵,“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我不听。”
“你不听也没用。”父皇狠戾道。
在这一刻,这老男人终于露出了他身为帝王无情的真面目。
他扒开了元帅的手,凑在元帅耳边大声说出了那让他的好兄弟痛彻心扉的话语,“醒醒,你孙子五岁了。而朕儿子、长子顾钧,他,都还没有成婚!”
“连心上人,都是做梦的呢!”
做——梦!
梦!
旁边的钧哥忍无可忍,一拳锤在父皇的脑壳上。
就你话多。
父皇枯了。
卑微地捂着自己负伤的脑壳,眼里的悲伤都要逆流成河。
他决定不装了,他,要坦白了。
“我,要退位。”他说。
钧哥冷酷地看着他,说出的话语也是那么的干脆,如北域寒潮一般刺骨,“不行。”
父皇捂住胸口,为爱子的残忍而心痛。
是了。他知道的,他早该知道的。
他的爱子顾钧乃是天生的皇者,他有着神一般的俊颜,神一般的高贵,神一般让无数凡人拍马不及的才能。
同样的,阿钧也有着那天生的冷和心狠,便是这世上最为惹人怜爱的美人于面前落难都能熟视无睹的冷漠。
喔,顾钧,多么狠心的男人啊。
狠心得连最最最亲密的父皇如此卑微的请求都能拒绝。
落泪辽。
父皇和他的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娇柔地流下了名为猛男弱者的眼泪。
他又开始了。钧哥一脸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两只猛男心想。
父皇,这个仿佛一天不演就会死掉的男人,又开始了。这次还带上了他的好搭档,他的兄弟元帅。
甚至,为了配合兄弟的拉跨,父皇这一次还专门用上了少见的、拙劣且不失做作的演技。
父皇说他好苦,真的。
身为一代帝王,不说千古那也得是能以那救世治国之功名流芳百世。
可就是这么伟大的他,在外人看来已经拥有了一切的他实则却是那么的苦。
苦到日夜操劳,不见休沐。励精图治,为国为民,却是连心爱的食物都不能畅享。
他是帝王,九五至尊,可他却也是囚徒。按照皇家的规矩,吃饭时每道菜最多只能吃三口的囚徒。
天呐,三口!
仅仅的三口!无论是水晶肘子还是烧鸡烤鸭,还是饭后的桂花蜂蜜糕,他都只能吃三口。
可恶,泪目了,连他身边的米公公都能吃到第四口。
而他呢?堂堂帝王,甚至多吃一口,被御史老头知道了都会被喷。
而且还是满脸吐沫星子的那种。
啊,多么沉重的帝位啊。
沉重得让年迈的父皇日渐消瘦,举步艰难。
钧哥看了眼只有眼角有点皱纹的父皇,又瞅了瞅大元帅那胡子拉碴的糙脸。
他沉着地撸起父皇的袖子,往臂上一看。
很好,肌肉饱满。
一眼就知道是经常在练武场摸鱼练枪,一拳可以打死一只小牛的臂。
这是日渐消瘦吗?
不,是父皇他又在放屁。
年迈的父皇却是不承认。他说他是病了,真的。虽然没有信中写的那么严重,但他的的确确是生病了。
大元帅也非常配合地点头,还砰砰拍了拍硕大的胸肌,“我作证。”
钧哥斜着眼,给了元帅叔一个淡淡的眼神。
元帅叔和父皇一看,好家伙,竟是还品出了一丝丝鄙视,一丝丝唾弃。
嗬!好生可怕而犀利的眼神。
“说吧。”钧哥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语气平静而无波澜,却足于让历经风霜的叔和父品出其中的危险和质问。
他看着眼前的中老年猛男二人,看着他显然是想跑路的父皇,看着他那前几天才递上告老还乡奏折的元帅叔。
当然,这个奏折被钧哥否了,看都没多看一眼,直接扔进菠菜的厨房灶炉里烧掉。
“谁起的头?”他问。
父皇和元帅齐齐缩了缩脖子。
当然是兄弟二人一起嘀咕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