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万阳城,于星罗棋布的民居塔楼中,最为抢眼的还属这座巍峨的三层楼阁,楼阁以金黄琉璃瓦覆顶,流光溢彩,飞檐翘角如禽鸟展翅,边悬赤色纱灯,硕大四柱直贯楼顶,登高独望,满城旖旎风光便可尽收眼底。
今日正逢黄道吉日,这座酒楼的揭匾庆典正紧锣密鼓中。
楼前簇新红毡自内由外通铺,门前乘舆攒动,人声鼎沸,青石板上车辙纵横交错,满载贺礼的人马浩浩荡荡,人潮攘熙,连往日宽余的街道此时都阻滞不通,而造成此等难得一见的盛况皆因这酒楼为言氏家族所开。
言家家主言承望为万阳城行老,统领着城中各类行头,行头管理城中各行各业,与城中每一个行商息息相关,不仅行商经营头目皆需由行头准许,他们还为官府征纳税收,再如城中各式斋醮上神,诸行供献祭品、行祭礼,皆要由行头协调,而城中各行头大小事务皆需听任行老指示,言家权势可想而知,便也不难想象这宴会为何如此盛况空前!
此时,楼里拥出几人,前头昂首阔步的半百男子便是言承望,他身着雷纹襕边的靛蓝连云纹暗花缎深衣,缎面于日色下也泽光明灭,衣裳下隐见他身形精壮挺劲,丝毫不见年岁渐失的衰弱。
底下响动渐息,言承望自阶基昂然而立,目色从容,致辞声嗓浑厚明亮,就连末后人丛皆能听明。
待长杆揭落红绸布,精雕花纹的匾额上洋洋洒洒“莱月楼”三个大字。
炮响震天,与鼓乐齐鸣,华彩舞狮顶着彩球进场,扑跌腾翻引得一阵叫好,炮花漫天匝地,贺礼人队道喜祝贺,有条不紊纷纷入楼。
楼中通顶广阔,满挂喜绸纱灯,入目是高低连贯的红毡长阶,棂格栏杆缀以雕花绘金,满楼除了惹眼的红,便是夺目的金,交相辉映。
跑堂来来去去引领宾客入座,虽则人群不断涌入也不至拥塞,楼内人来客去,好不热闹。
竺轩云方携顾风入座,一跑堂忽至他耳边道:“言老爷有请。”
竺轩云愕然,言承望于城中行商,触及各行各业却不曾涉及医馆,自己同他更是完全没有交集,虽则此行是受行头邀约,但言承望应是认不得自己这等小人物吧
再多揣测也是无用,行老亲自邀约,竺轩云又怎能回绝?
经跑堂引领,竺轩云来至言承望所在宴桌,先是作揖行礼,方才坐下。
竺轩云指尖有些发麻,毕竟这围桌而坐的行头皆是城中要人,邀约自己的药材行头李荣轩李行头坐在左手边,而右手边则坐着行老言承望,以竺轩云的身份,按理不可能坐在这张宴桌,更不可能坐至行老身旁。
竺轩云快速环视桌边一圈,在坐之人年数大多皆至中年,除开自个,倒还有一个与行老旁坐的年轻男子,瞧着倒是与自己年纪相当。
相比竺轩云的拘谨,那年轻男子却是自在多了,只见他坐下之后便断断续续喝了不下三杯清酒,同桌寒暄不断,他却是一点也不在意,至今未曾说过一句话。
待举杯同饮后,言承望主动开口,“早有耳闻竺掌柜年少有成,这万阳城中除开李行头的济世阁,便得数天延堂做得尚佳,后生可畏呀!”
“言老爷谬赞了!”
李行头也笑道:“我与竺掌柜年纪相仿之时,还不知道在做着什么呢!今日不同往日,像竺掌柜、言公子这般后生,实乃不可多得的良才呀!”
应是听到李荣轩提及自个,年轻男子忽举杯笑道:“愧不敢当!李行头,以酒代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