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夜刚有点生气,又随着两人的无言静得更沉,如一滩黑不见底的死水,再怎么撩动翻搅,待涟漪散去,也是了无生机。
“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竺轩云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这样才能将禁不住的微微颤动压下,“怎么也不回来上柱香”
“兄长忘了吗?我一直都不去上香。”
竺子念不仅说的话薄情冷漠,人更似一把残酷的冷刀,总是能找到竺轩云最柔软的心口,毫不留情地反复穿刺……
“就算知道她是怎么走的,你还是”
竺轩云忽而顿住,复又说道:“你还是这么恨她吗?恨她把你抛下”
“在她带着你离开家,却抛下我的那一天,我便没有母亲了。”竺子念淡淡说着,就算在说着绝望的话,他面上还是不起一丝波澜。
自父母双双逝世之后,他们兄弟俩时隔三年才得以重逢,那时竺轩云十二岁,竺子念九岁。
而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竺子念至今闭口不谈。
竺子念恨母亲,这是一种深深的怨恨,扎根于他已经封存起来的内心深处,就算十几年
过去了,那股恨意还在攀沿,根系越扎越深,待竺轩云察觉到这种恨意之时,它已如浮萍到了面上,根枝曼长,回天无力……
“那你知道,她总是在家里念叨着你,有多少次偷偷去看你,就在后院那堵砖墙边,我与你总是去那里玩耍,你应该记得的!”竺轩云语气有些急,“她没有那么狠心,她跟我说过以后要照顾好你,我还一直记着!”
竺子念眼中的母亲是无情的冰石,竺轩云眼中的母亲则是和暖的艳阳,暖到即便在灰暗的时日里,母亲的柔情却如遇风飞扬的游火虫,于梦中袭来的暗色狂潮中,总是反复给予光亮。
竺轩云确实不能理解竺子念印象中的母亲竟是铁石心肠的模样。
但竺轩云又能理解竺子念,若失了那份无形的希望,自己可能早已堕落深渊一次又一次,而他这个曾经拥有过的人,确实没资格谈什么放下……
“子念,回去上柱香吧母亲肯定很想看看你”因带了浓厚的鼻音,竺轩云说得很艰难。
车帘外还是死一般的沉静。
忽车子轻了,失了挤压还是发出“吱吱”的细声,却在竺轩云心里像掷下了震天巨响,直接震碎竺轩云压抑的破裂思绪。
“子念!”竺轩云掀帘而出,说话已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兄长这样求你也不行吗?!”
声声乞求却如轻柔细丝,怎么也拖不住竺子念决绝的脚步。
竺轩云此刻才知道,原来心沉到极致,便是这般感受……
顾风走来拿过灯笼,烛光漫溢,将光影自内向外晕染开来。
帘子后哽咽的声音几不可闻,连疾风掠过的枝叶细响都能将之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