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竺轩云便来到了天延堂。
铺子里有些昏暗,家什还能投下淡淡阴影。
就算闭着眼睛,竺轩云也能清楚知道这里每件器物的摆放位置,甚至每件器物落成的情景,他都能清楚回想起来,因为这里每一件都是用母亲遗留的嫁妆换置的。
那场大火带走了竺家的所有,年纪尚浅的兄弟俩在万阳城并无宗亲,而如今所有的所有,都是靠着那时不过十二的竺轩云于冷眼嘲讽中,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如果说天延堂即将覆灭,那一定会带走他的半条命。
竺轩云在堂内静静坐着,直到晨阳东起,人来人往,街上又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而后待夕阳西下,薄暮降临,他依旧是独身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竺轩云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脚尖,心底盘算着早些回去歇息,也许明天还能回来再坐上一天。
这时,门口有了些响动。
竺轩云抬头望去,只见一人影缓缓行入,那是自己现在、以后,都最不想看到的人。
言白还是笑着,手中还在摇着那把贝扇,目睹过它的威力,以致竺轩云现在看到这把扇子便背脊一凉。
竺轩云紧紧盯着他现下的每一个动作,如果他是回来复仇的,此时顾风不在身边,自己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竺轩云慢慢摸上腰间匕首,那是母亲生前的贴身之物,就算在那场大火中被热烈焚烧,刀鞘外嵌着的宝石还是殷红如初。
看似悠闲的言白驻足竺轩云面前,歪头道:“竺公子好像很紧张?”
竺轩云咽了口口水,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他心中早有决心,如若对方动手,自己拼死也是要搏一搏的!
一人紧张地渗汗,另一人则悠闲地坐了下来,一站一坐,二人就这么僵对着。
言白四下打量了天延堂一番,道:“这医馆确实不错,合我心意。”
虽然早已预料到结果,但竺轩云听到这句话还是如五雷轰顶般,无论如何做心理准备,天延堂即将不属于自己的这件事,还是那么让他难以接受
如若失了很重要的东西,恐惧好像也变得就那么回事了。
竺轩云放下摸在匕首上的手,也坐至一旁,“想好起什么名字了吗?”
言白挑眉道:“竺公子可有主意?”
“便叫善祥堂吧,所谓作善降祥,因果报应,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见竺轩云如此挑衅,言白却笑得肆意,“竺公子果然好胆量,竟这般视死如归。”
“我没什么能耐,也就只能放放狠话了。”
言白“刷”一声打开折扇,听到这声音,竺轩云顿时犹如惊弓之鸟,下意识心中一顿,余光瞟了一眼,好在那骇人的尖锐并没有伸出来。
言白摇着扇,道:“我可筹划好了,将这医馆推了,再原地修建言家医馆,至于名字嘛,善祥堂……听着倒是悦耳,便听从竺公子的提议了。”
竺轩云不言语,嘴唇抿得用力,嘴角微微下垂着。
言白叹道:“我倒是欣赏竺公子为人,可惜你们竺家人怕是在这万阳城已无立足之地了,不过……”他拢扇拍在掌心,又道:“如若竺公子愿意放下身段,好好求饶,我倒是可以考虑让竺公子去做个……替我喂马的马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