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更深,连月色皆被云翳掩埋,苍穹如墨般峻黑。
顾风改换一身黑衣,黑帕掩面,乌沉沉的眼眸也为他渡上最后一丝掩护色。
竺轩云送的兽面长剑正安放于几面,顾风垂眼望了一眼。
他并没有拿起那把长剑,而是改带一把轻巧的匕首,若说起暗杀行刺,自然还是轻巧的武器好用。
他轻声开门关门,连踩在地上的脚步声都细不可闻,全然隐入夜色中的他像极了出没无常的鬼魅。
他往后院方向走,那里少人居住,且那边的围墙他能轻松越过,可以让自己悄无声息地走掉。
他这么想着,可刚拐过墙角便被黑暗中一声突如其来的唤声叫住!
顾风霎时顿住步伐,他自然认得出这个声音。
残留的微微月色下,竺轩云自昏暗的角落处行了出来。
竺轩云蹙眉望着面前的顾风,虽然他黑衣黑面,但就这双回望他的沉静眼眸,竺轩云就能认得出来。
他甚至丝毫不惊讶顾风会如此着装在这般深夜里出行,因为他本就在此等候多时。
“你要去哪里?”竺轩云缓声道。
见竺轩云认出自个,顾风干脆拿下脸上黑帕,露出坚毅的唇线,“公子又在这里做什么?是在等我吗?”
竺轩云叹笑道:“我俩不愧做了多年的主仆,都快变成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了。”
顾风静默了片刻,道:“我会做得利落,除非我死了,要不这张黑帕不会在我脸上滑落。”
竺轩云没有回应,只凝视着他,“我没让你做这些,我也不想让你去冒险也没有必要,不就是一个天延堂罢了,言家要的话就给他们吧。”
“公子若是真像说的这般洒脱,我便也不会打这个主意了。”
竺轩云失笑,“那我更不能让你去了,那是竺家的天延堂,与你姓顾的又有何关系?”
顾风眉心微紧,“我也不是为了天延堂而去的,姓竺姓顾也从来不是我的考量”
“我知道。”竺轩云打断他的话语,“你只是见我伤心,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又道:“没了天延堂,竺家便没了存世之本,也许过段时日就该打发些下人走,再过后就该变卖家产,再然后卖屋卖地,而我们这些姓竺的只能成为城中微不足道的蝼蚁”
“既然万阳城容不下我们,公子何不打算离开这里?”
“我会离开的。”竺轩云狠狠咬牙,似将仇怨化作愤懑,“但我又如何甘心?天延堂不止是我的心血,更是我母亲的血肉,却被言家这么一把火燃烧殆尽,我如何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