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车赶到安察堂之时,天边已洒满余晖的黄晕。
不敢耽搁的二人很快便寻到了赵承玉竺子念,从头到尾阐明了兰洛嫣失踪一事。
“冯志扬连弑父之事都做得出来,此事他确实嫌疑颇深”赵承玉斟酌着道:“此前冯东越身亡一事还未彻查清楚,如若用此借口进冯宅寻人,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手段。”
“如此甚好!”言白喜道:“我们实在是不敢耽搁,这才匆遽来访,此事还请赵捕头多加上心。”
“冯志扬作恶多端,如若有抓住他把柄的机会,定然是不能轻易放过!”赵承玉道:“今晚我们便会商酌此事,若是不出差池,明早便会出发。”
待大致敲定此事,赵承玉忽而转问一旁的竺轩云,“自上次一别,竺公子近来身子可还好?”
回想起上次在言家的哀恸晕厥,竺轩云仍觉胸口在隐隐发疼,“身子已无大碍,难为赵捕头挂念。”
“竺公子身子弱,还是得多加注意才是”赵承玉眼珠子一转,忽道:“言公子,你对冯家的了解定是比我等要多,还烦请言公子随我与其他捕快解说一番,以免耽搁明日的计划。”
在言白费解之时,赵承玉又笑道:“子念便在这与竺公子说说话解解闷,我等随后就来。”
言白顿时领会,便只身随着赵承玉离开,只留下竺家兄弟独处。
不知为何,明明是亲生手足,一旦他们二人独处却总会莫名得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而眼下也是如此。
静默之余,竺轩云却也有很多憋闷着的话语想要倾吐而出,“子念,你是何时得知烈日堂是被冤屈的?”
“不是很久,但也有一段时日了。”
竺子念还是一如既往得淡然,在他的话语中永远觉察不出一丝悲戚的情绪,就仿佛在阐述着一桩他人的陈年往事。
竺轩云眉头一蹙,“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些告知我?”
“此事还有待追查,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想到往日的安定却被一把火燃烧殆尽,竺轩云还是郁郁难安,“肯定要追查到底!我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那个残害父母的血仇!我们一定要亲手抓住他!”
悲痛之余,竺轩云又生起了些许欣慰,“我一直以为你对父母并无过多亲情,如今看你为烈日堂一事苦心竭力,便想到以往我对你的错会,为兄实在是惭愧”
“不必。”竺子念表情淡漠,“也请兄长不必对我改观,我还是以前的我,并无任何改变。”
见他漠然不动、不曾为自己展露过笑颜的模样,竺轩云又是痛心又是不解,“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你不需要所谓的至亲,还是你对竺家已无任何眷念?但若是如此,你又为何要重查烈日堂一案?”
得到沉默的回应,竺轩云又道:“我同母亲是与你分离过三年,在这三年里,我能瞧出母亲很是记挂你,在我们得以重逢之后,我也尽我全力去满足你去弥补你,为何你还要如此耿耿于怀?”
半晌,竺子念忽从怀中摸出一条绣花帕子,岁月在上面满布痕迹,已然暗淡发黄。
只消一眼,竺轩云便认出了这条记忆中的帕子。
他一把夺过绣帕细细确认,连手指都颤抖不止,“这这是母亲的”
“没错。”竺子念缓声道:“在她临死之际,我只留下了她的这条帕子。”
竺轩云倏然抬头,面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什么临死之际?”
“若是那日她不来探望我,也许她还能活着。”竺子念陷入绵长的回忆,连声音都变得低微,“在她浑身是血还能喘息之余,她与我说了很多话没什么出奇的,也就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遗言罢了”
“你当时在场?当时你明明在场?!”竺轩云眉目已然痛到扭曲,“为何你要瞒着我!你早点告诉我,也许我就能早点察觉出此中的异常,也许”
“这事于我而言无关紧要。”竺子念回头注目自己的兄长,却面露沉郁,“若是此事你都接受不了,那我接下来的话,你是否要听?”
竺子念哪曾说过这般话?而奔腾而来的巨大不详之感已然笼罩了竺轩云,让他在这般的夏夜里竟打起了冷颤。
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不听,继续深埋着这个也许会给他致命打击的秘密但他还是默默地点了头。
“我亲眼见证了母亲的惨死。”竺子念用着冰冷的语气陈述着,“也亲手造就了父亲的殒命。”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语,竺轩云却怎么也组织不起其中的深意,“父亲他,他不是同烈日堂的其他人一样葬身火海的吗”
“在那场大火之前,他已然遇袭,在奄奄一息之际被我亲手了结,用的就是那把他常年傍身的匕首。”
心口仿佛被狠狠地捅了一刀,竺轩云却苦笑了出来,“这是有预谋的,他一定是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