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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城城郊,小雨,有雾。
水滴砸在身上凉意入骨,带着浓浓的泥土味,空气中氤氲着湿气,能见度比较低。
吉日吉时,徐枫、胡煜锦二人“落地”1。姜爱华不知从哪请了大师,拿着法器绕山一周敲打后念咒烧纸,阖棺,下葬。
丁烟站位离得远,连两人碑上的字都不能太看清楚。不过她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来客——何欣欣。
往边上又多走了四五步才看清,她似乎剪了一头俏皮短发,大地色眼影,涂着艳丽的口红,隔着一个坟区,一身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妆容倒是和这个山头有些格格不入。
待一切事项结束,众人分散回家,丁烟让钟明丽跟着徐怀民包的大车回去,自己则开车跟在何欣欣身后。
何欣欣走的很慢,没有打伞,小雨淅淅沥沥砸在她身上,只是拿着伞柄,让伞尖拖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地水痕。丁烟很快便超过她,车停到她身边,鸣了两下喇叭。
丁烟摇下车窗,撇头看着何欣欣道,“这里太偏了,郊区很难打到车,我载你一程吧。”
何欣欣站着没动,等丁烟主动伸手拉开副驾车门,她才拐到另一边上了车,带着一大股湿意。
丁烟发现她的眼泪一直往外冒,但是哭得没有一丝声响,妆花的跟什么似的。
“想说说嘛?也许讲出来会好些。”丁烟将一包纸巾放在她的膝盖上,重新发动车子。
何欣欣没有伸手拿膝盖上的纸巾,约摸开过两个十字路口,她才缓缓道,“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结婚的,徐枫跟我不合适。”
“我爱他,但不知道他爱不爱我。结婚后第三个月,我怀孕了,徐叔叔他们离得远,自然是我爸妈照顾我,干脆就和我们住到一起。”
“家里的生意做得比较大,房子其实是我爸给钱全款买的,爸妈完全把徐枫当成入赘的小媳妇,还有些地域歧视。”
“徐枫一心扑在公司,想做出点成绩给我爸妈看看。每日都有千万人流向申都,大家只数得出最后成功之人的名字,失败者的眼泪没人会在意。”
雨渐渐大了起来,扬起的雨刷器上像是堆着条流淌的小溪。
“怀孕的第四十八天,我在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他藏的药。都是我不认识的,上网一查发现主要是抗精神病药物。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敢多问些什么,更不敢告诉我爸妈。想和他聊聊,谁知他比往常的话更少,几乎不愿意搭理我。”
“第五十五天,他半夜没回家,消息和电话都不回复。我一方面着急,一方面还要给他打掩饰,但是第二天回家他却一句话都不解释,手机屏幕不停地亮起来,一个备注是玲的人在给他发消息。”
“至于他什么时候开始打人,我不记得了。他第一次不眨眼瞪着我时,我还以为他在闹着玩,后来次数逐渐多起来,每次都把我弄得毛骨悚然。我开始偷听他打电话,有打给徐叔叔、姜阿姨的,报喜不报忧、还有打给那个玲的,用我没听过的语气,脆弱还温柔。”
何欣欣哽咽着,声音越来越微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丁烟给她递过一瓶矿泉水。她接过,半天拧不开瓶盖,最后将外套蒙在上面这才拧开,小心地抿了一口。
“最后一次偷听,他和玲谈到了我。隔着门声音模糊不清,我想凑近一些,头撞到房门碰地一响……他来的比我跑的快,扬起手似乎要打我,我实在着急,往旁边一躲就摔倒了,即使地上铺了地毯……孩子还是没了。”
“孩子……还是没了。”
“我知道他不爱我了,只能用孩子绑住他……果然我还躺在床上,他就带着那个玲和离婚协议书来我面前。”
“呜呜呜——”何欣欣突然就哭出声,哭着哭着又笑了,“呜——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有意思吧,我在徐枫面前还不如两条狗,他只带了两条狗就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我就是个贱人,比勾引他的□□更贱,贱地忘不了他反而更爱他了。”
“砰砰砰!”何欣欣突然猛锤车窗,丁烟转头瞟了她一眼,以为她在泄愤。
“停车,快停车!”,何欣欣又敲了两下车窗,似乎很着急,丁烟迅速找个小路靠边。
车还没完全停稳,“呕——”,何欣欣猛地打开车门朝外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