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煊听着沉思了一会儿,缓缓提出:“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某种情况下,你爸其实碰到了黎阳,但他不知道黎阳的名字,也没看到他?”
“啊?”袁昭雪思索着顾煊的话,有些不得其解。
“我只是一个猜想,随便说说的。”顾煊浅浅笑了笑,启动车辆,打转方向盘。
但是顾煊的这个“随便说说”,却被袁昭雪放在了心上,因为事实证明,每次顾煊说的话总能给她开辟一些新思路,而顾煊的这些猜想也正在和她的猜想相融合,逐渐变成真正需要去验证的问题。
汽车正在开往上海的路上,袁昭雪将车窗摇下,3月末晚风微凉,但袁昭雪却任由这晚风吹乱她的发丝、吹冷她的面颊、吹乱她的呼吸。她只巴不得这风再大一点、再冷一点,好让她能够更清醒地捋清楚这纷繁错杂的许多思绪。
目前,有太多无法确定的问题:
首先,虽然他们通过黎阳留下的照片,确认了黎阳在关注“小月楼”,由此猜测这个楼可能有问题,并且也通过李为民确认了这个楼2010年已在赵龙祥名下,但即使如此,也无法就将赵龙祥与黎阳的死做挂钩,他们还需要更多、更直接指向赵龙祥的证据。
其次,关于那场车祸,人为还是意外,也无法确证,王春强的反应只能加深他们的猜想,但具体如何,还有待进一步从王春强身上找到突破口,尤其是王春强和赵龙祥之间的关联。
最后,就是黎阳之死和父亲的受贿案,袁昭雪相信自己的父亲没有撒谎,他真的不认识黎阳,但如顾煊所言,有没有可能是曾经他们碰到过,但是父亲却不知道?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万一这里真的有一些或有心或无心所造成的“蝴蝶效应”,那么袁昭雪她又该如何面对呢?
夕阳逐渐西沉,昏黄的日光洒在路两旁空旷的原野上,明明是春天,一切却显得那么萧瑟冷寂。
袁昭雪忽然觉得好累好挫败,她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信心满满了。经过这两个多月时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深坑,而且这个坑正在变得越来越深,怎么也爬不出来。她忽然有些理解父母为什么都不想让她回国回南城了,可能就是怕她被牵扯到一些事情当中吧?
可问题在于,到现在她连这个事情到底是什么都摸不清。她就像一直在围着一个巨大圆形的边缘打转,转来转去还是在最外沿,别说要抵达圆心了,就连最边沿她都无法突破。
袁昭雪心烦意乱地问:“你说,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找线索呢?黎阳、我爸、王春强、赵龙祥、照片、小月楼……暂时都没有突破口了。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前面明明摆着很多路,却如同到了一个死胡同,根本无路可走了?”
顾煊看着袁昭雪伤神的样子,慢慢将汽车降速,停在一个无人的路边,然后提议:“我们下车吹吹风吧。”
袁昭雪有些意外,但还是跟着顾煊下了车。两个人走到路的最边沿,下面就是一大片空旷的田野,田里不知道有没有耕种过,还是光秃秃的一片。而也正因为这样空旷的视野,才能越加清楚地看到远处天边垂着的夕阳,夕阳的光晕将云层染红了一片,使得天空中呈现出奇幻瑰丽的色彩,一时令人看着有些目眩神迷。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站着,袁昭雪的发丝在风中胡乱飞扬,但她根本顾不得这些,只是定定地出神地望向远处的天边。
沉寂许久,忽然,顾煊幽幽开口:“你看远处那个夕阳,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它已经又沉下去了一些,我们人不可能追得上它的速度,更不能妄想抓住它。当它彻底消息之后,天地之间一定会无比黑暗,但是不用担心,因为即使太阳消失,还有月亮在反射它的光,足够照亮黑夜。”
袁昭雪不明白顾煊这番话的意思,顺着话题问了下去:“那如果没有月亮呢?”
“没有月亮,会有星星。星星距离地球遥远,所以传递过来的光很微弱,但再微弱,也是有的。”
“如果连星星也没有呢?”
“那还有人造光源,无论是以前的火,还是现在的电,只要有人的地方,总不会是彻底的黑暗,也总有人可以依着光在暗夜里行走。”
“你是说……”
“我是说我们现在也许正在暗夜里行走,但总会有办法的。”顾煊说着,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袁昭雪身上,他的眼神中闪烁出微光,袁昭雪忽然从那眼神里获得了一股充盈的力量。
太阳越来越沉,光也越渐式微,两人并肩的身影被拉长,天边传来几声无名鸟叫,真正的暗夜就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