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词:“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议政殿灯火通明。
王圜指尖捻了几页,果然发现这过了初审本该删改完善得体的东四部和约里头,仍夹杂着有关察罗罗婚事的条款,甚至在小朝会上也无人提及过此项。她立刻将此事呈报给了皇帝。然而皇帝沉默片刻,却从翰林院抓了几个人,重新拟了一份和约。
不论如何,至此为止,察罗罗婚事就相当于是黄了。
而西八部和约谈到了四更仍没有定论,也一如谢如愿所言。
这个儿媳可真是聪明。
王圜揉了揉下巴,闻见动静偏头,见萧吟行大步出了议政殿,于是赶紧把压下了上扬的唇角,上前正色问:“怎么样,那西八部还在胡搅蛮缠?”
萧吟行捏住晴明穴,剑眉起褶,点点头。
她的火气立马上来了:“哎你说,是咱们当初在秋王庭给的下马威不够是吗?真不知道一个战败国哪儿来的脸在这谈条件。”
“西八部今日的底气确实挺足。”萧吟行仰头对着如勾月色道:“只怕我再不出来,这和约是永远谈不成了。”
王圜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说。”
他淡淡的说:“我还是在外面等等吧,看看三皇子能不能凭借一己之力谈下这个和约。”
王圜闻言锁眉。
又过了两刻,殿里头终于派了人出来,说西八部同意签约了。
萧吟行与王圜相互颔首,他缓步入殿。台上烛火映着一屋子十余人的脸,却照不亮一个人的心。
“妹妹喝茶。”
谢如愿莞尔接过茶杯:“劳表姐斟茶了。”
谢柔柔一笑:“妹妹太与我客气啦。咱们姐妹本来相处的时间就不多,这下子你又订了婚事,等你嫁人以后,咱们就难见啦。”
谢如愿眼睫轻颤,啜茶不语。
“只是……”谢柔柔目光流转:“妹妹上回说的那个心上人……可是有些落空了?”
“并非……”谢如愿慢声细语。
“并非?”
谢如愿忽而莞尔:“我是得偿所愿。”
谢柔柔怔住了:“什么?”
凉风穿帘而入,谢如愿瞧着杯中茶屑,道:“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鸟鸣从檐下溜走。
“……原来如此,真是好巧。”谢柔柔先是低眉,转而抬眼笑道:“既然如此,姐姐我倒是白白担心了。”
“姐姐担心什么?”谢如愿一边将茶杯搁下,一边回视谢柔柔。
“妹妹别嫌我多话。”对方一副勉强微笑的样子:“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妹妹前些年不在玉京,不知晓宁肃侯当年也是一派风流……常常与人在娴花楼厮混。妹妹要是倾心于他,定是要吃亏的啊。”
“他不是说‘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么?”
“王侯将相哪儿有情,他说你就信啊?”
“我信啊。”谢如愿一笑。
谢柔柔一顿,也笑道:“真是女大留不住。”
“姐姐上次带我去的萧郎阁,还真是灵验呢。”谢如愿斜倾身子,托腮道:“不知姐姐的萧郎找到没有?”
谢柔柔道:“我?我不急啦……话说,那回我给你的霜膏,还适用吗?”
“适用啊,我现在就用着呢。”谢如愿微笑:“茉莉花香,好闻的很。姐姐呢?与萧郎阁比之,感觉有无区别?”
谢柔柔摇摇头,道:“没有,可见呐,萧郎阁卖的价格有一半都是依托它的牌匾!”
夏日渐热。
万国在京的半个月,连犄角旮旯里都充斥着买卖的吆喝声。射柳过后,阿嗒尔人便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宫外的安居院中,一点风浪也不掀了。直到昨日,王圜终于引领着东四部和西八部离开了大昭。
这半个月,谢如愿再没有赖床。但凡有课,她都早早起床乘嘉定侯的轿子去宫中。虽然王圜常来嘉定侯府做客,萧吟行,她却是一次都没见。
不见也好。
不过也多亏了萧吟行,她近来过得要多安稳有多安稳。书院比之从前安静许多,嵇铭煊直接挂名不来、找翰林学士单独修学了,嵇铭煜和嵇明珠虽还坐在书院内,也未曾再来烦过她。这短短几天,连嘉定侯府外来往的人都少了。
谢如愿好似一下跳出了严家和齐家的斗争,被人拢到了另一个安稳角落里去。
她在路边买了糖球,瞧着西沉的太阳心想,还是得找个时候和萧吟行聊聊才行。
谢如愿咬下一口,果甜充盈喉舌,她连步履都轻快许多。
“把现场布置好点,再乱点。”
谢如愿觉得自己的脸庞被人用什么轻轻一撇。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我先走了,剩下的事情,你们就按照之前说好的来吧。要是两刻后还没醒,就用水把她泼醒。”
“是!”
她头晕脑胀,耳畔声音忽近忽远,有人钳住她的下巴,说了句:“啧啧,不愧是未来太子妃,这模样绝了——这么个宝贝,还不是落到咱们手里了?”
“那女人走了?”
“肯定走了。”
“呵呵,你说这太子妃和那些人究竟多大的仇?眼看还有一个月嫁入东宫了——这是摆明了不想让她当太子妃嘛。”
“这谁知道?挡了别人家往上爬的路了吧——呀,醒了?比预料中早了两刻。”
她挣扎着往后退,但碍于嘴里塞着东西,只能发出“呜呜”的动静。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是有人给她的眼睛下了药吗?
“醒了好啊,醒着的好玩。”
“你想什么呢!主子要我们作假戏,你可别真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