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梦魇。
额角有些痛,嵇铭煜伸手一触,摸到了纱布。
“太子醒了!太医——”
嵇铭煜被扶着做起来,窗外天色朦胧,现在究竟是傍晚还是清晨?
御医诊完脉,说:“太子殿下还在发热,最近需得静养几日。”
“需要静养几日?”
“这……得根据太子殿下具体的身体状况来定。”
“劳烦你了。”
“微臣应该的!”太医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
嵇铭煜偏头问身边的宫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宫娥:“回太子殿下,快寅时了。”
“……给本宫准备梳洗。”
宫娥迟疑片刻,终道:“是。”
谢如愿从起床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她抱着琵琶一路入玉鸿书院,在门口和人错肩时没留神,撞了上去,对方闷哼一声。
她脱口而出:“对不住。”
“低着头也不看路,摔着了怎么办?”
谢如愿猛一抬头,正对上嵇铭煜的一双含笑桃花眼。他披散着青丝,头上缠了白纱布,面色有些苍白。
“许久不得空和你闲聊了。”对方虚弱地笑道。
谢如愿迟疑地点点头:“你……”
自从她婚约落定,他们已经很久没聊天了。尤其是察罗罗一事后,谢如愿便更认为已与他无话可说,这几日也不曾想起他。如今她站在嵇铭煜面前,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想问这个?”嵇铭煜扬起唇角,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就是走路不留神的下场,是不是很惨?”
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是挺惨的。”她顺着他说。
“结果你撞过来,又将我肩膀撞得有些疼。”
“对不住。”她重复了一遍。
“就一句对不住吗?”嵇铭煜笑着摇头,道:“怎么也要……课中抽出些时间给我换换药,补偿一下我。”
谢如愿当即道:“不行!我有急事!”
嵇铭煜眼神黯淡下来,语气染上委屈:“真的不行么?你要是嫌有人看着,中午也可以。”
谢如愿坚定摇头,强忍住讥讽,想要欲他错身而过,却被对方伸手拦住,她的怒火霎时高涨上来:“现在别人就都在看着,你还有什么事?”
嵇铭煜侧首看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了语气,只是道:“嵇明珠今日要去后面睡觉,你来前面吧。”
这人……这人究竟是怎么在策划出这些事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话的?她居然还曾幻想这个人能变好起来,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也是,他若是有心肝,上辈子怎么能天衣无缝呢?若是棵树,他恐怕早就烂到根了。
她道:“不巧,我也挺想睡的。”
“巧了,我可以帮你看着太师。”
“嵇铭煜。”谢如愿一时无言以对,道:“你今天怎么了?”
嵇铭煜一怔,良久撤了手,低声道:“……我没事。”
谢如愿不想再同他作无用的争论,直接绕开错身而过,坐到第一排的位置上。
葵水不知为何迟迟未来,她心情也跟着变差,一想到若是坐到后排嵇明珠来了又要与她吵闹,她就更加烦躁。
不过是同排相坐,坐就坐。
然而身侧是嵇铭煜,谢如愿又静不下心来读书,那股许久不出现的烦闷又涌了上来,他草药味勾出来她的记忆,又被她强行压了回去。来来回回,以至于曾云程提问时她都不知道原文在哪儿。
她慢吞吞站起来,沉默好一会儿,正打算承认自己走神,好请曾云程再讲一遍时,桌上却递来一张小纸条,推到她面前。
谢如愿拳头一紧,脑中萌生想要抬脚离开学堂出去透气的念头,最终化作一句:“太师,我刚才走神了,请问是第几页?”
曾云程讶然:“谢家姑娘走神?那好吧——第六十七页,你先坐下吧。”
谢如愿深吸一口气,手指翻书起风,桌中央的小纸条进退维谷,索性随着一阵风逃窜到桌下去了。
“课中休息——”“如愿。”
谢如愿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的,她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书院,也管不了众人的侧目和嵇铭煜如芒的眼神了。
嵇明珠一觉睡起来打了个哈欠,遮着自己双眉往外头烈日下看,随口道:“她奔命呢?”
旁边的姑娘立即回应:“应当是。”
“啊?”嵇明珠不明所以:“你听我说的是什么了吗?
姑娘道:“听了呀。今日三皇子和宁肃侯离京,她可不就是找‘奔命’去了?”
嵇铭煜蜷蜷手指,忽然卸了力气、弯了腰杆,靠在椅背上阖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