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愿动作一顿。
坏了,因为上辈子经常帮宋琬琰照看嵇晚芙,以至于她刚才下意识忘记自己现在虚岁也才十六这件事了。然而随之浮现的另一个念头才是她沉默片刻原因,低声问萧吟行道:“……我在你眼里也是这样吗?”
萧吟行闻言也沉默一瞬,似乎和谢如愿一样想起了什么,否认道:“……不,肯定不是。”
身侧人离得近,皂香清晰可闻,谢如愿红了耳朵,她跌进秋日翻着酒香的暖阳里。
她才发觉,他们好像……好像确实过界得有点早啊。不过,她是因为不拿自己当小孩子,那萧吟行呢?
谢如愿悄悄拉过他的手掐他:“我比你小了四岁耶,你亲……你那时候就没有负罪感吗?”
萧吟行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避开了她的视线。
谢如愿不依不饶:“你怎么回事儿啊?你自己说,过不过分啊你?”
萧吟行饶是平时巧舌,此刻也只能无奈轻叹一声:“雁雁啊……”
大昭皇帝步入雪中,亲手点燃除夕之夜第一束烟花。随着华光熠熠的牡丹烟花直冲云霄,在皇城上方的夜空中轰然绽放,玉京皇城外的夜幕也一片通明,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嵇觅回到龙椅上举杯:“捧劝大家相祝愿,但愿一年胜一年。岁聿云暮,将进酒——”
菜过五味,酒也过了三巡。宴席间给谢旭与萧吟行敬酒的人不在少数,谢如愿敬业地保持一副神色恹恹的样子,连盘中餐都食之甚少。
殿外的飘雪已经小了下来,金瓦盖雪,腊梅飘香,到了众人随皇帝挑红灯笼去踏雪赏梅的环节。
萧吟行被谢如愿打发到外面陪皇帝去了。她自己则以“身体之故”留在殿中休息,由松叶在她身边伺候。
刚送走萧吟行,她一回眸,却正对上了嵇铭煜的双眼。他眼中毫无波澜,似乎没有探究的意思。但就算有又怎么样呢?谢如愿没少见嵇铭煜病中之态,一个体弱之人生病的模样她手到擒来,于是从容逼真地咳嗽两声,移开视线,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
君臣眷属一路结伴前行,有说有笑。宋珮璐揪着宋琬琰的斗篷,一个劲儿用眼神暗示宋琬琰,小声说:“瞧见没,宁肃侯在那儿。”
宋琬琰无奈:“姐姐莫要指给我了,我都与你说了——”
宋珮璐道:“妹妹呀!你嘴上推拒,但姐姐心里明白,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
宋琬琰“腾”地红了脸:“你别胡说了。”
“什么‘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宋晟的妻子章涣缓步而来,笑道:“你这一路从书里读的、心里向往的男子模样,不都是他吗?”
“嘘!嫂嫂,你小声点!”宋琬琰急得原地蹦了蹦,连手里的灯火都剧烈的晃动,她道:“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了,我不能做这样无耻的人。”
“无耻?这有什么无耻的?你这忒年轻的小丫头。”章涣用帕子掩唇,道:“本来你爹属意他的时候,我还替你担心来着。虽说他深得陛下宠信,现在又当了右都御史,还曾作为钦差大臣去荆州城将水患一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但我们女人最关心的还是男人够不够专一——听闻这宁肃侯从前也颇风流。现在一瞧,他待他未婚妻极好,我就放心了。”
“嫂嫂,你也知道他有未婚妻——”
“嘘。”章涣凑过来低声道:“嫂嫂只问你一句,倘若他没有这个未婚妻,你愿不愿意争一争此人?”
宋琬琰叹了口气,道:“嫂嫂,很多事都没有倘若的,他已有心上人,那——”“那你怎知谢家姑娘一定是他心上人呢?”章涣打断了她。
宋琬琰锁眉道:“嫂嫂这么说,琬琰不明白,倘若不是心上之人,为何待她好,又将她放在心上?”
“待她好,是因为她爹是嘉定侯,他得顾及朝堂。”章涣意味深长地说:“听我一句,这上了心的人,却未必是心上人。不是人人都是嘉定侯,妻死不复娶。倒是我们琬琰自小知书达理,又是江南第一美人,爹爹还是庆国公、江浙总督,你做他心尖之人,我都觉得是咱们亏了——”“六妹妹看招!”
宋珮璐竟然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雪球朝宋琬琰砸来。
“姐姐,你这时候闹我什么呀!”宋琬琰拎着红灯笼往后躲,求救道:“嫂嫂——”
宋珮璐得意地挥了挥手中雪球,道:“嫂嫂可管不了我!”
章涣伸手虚虚拦着宋珮璐,叮嘱道:“圣驾在近旁,莫要嬉闹!”
但宋珮璐却一个雪球又丢了出去,逼得宋琬琰后退连连,仍躲闪不及,不但被砸了衣袖还撞到了人,她立刻转身低头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无事。”一个清朗的声音道。
她闻言猛地抬头,看见转身那人的脸后立即酡色满颊,明白过来为什么宋珮璐非要拿雪球砸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