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棣非:“……”
沈如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但又假装无事发生一般转移话题:“话说雁雁呢?怎么还不来?”
“这儿!”谢如愿匆匆忙忙地从另一边赶来,罗生赶忙上前扶她下马,道:“小心腿。”
沈如水上下打量她:“怎么这么晚才来?”
谢如愿嘿嘿一笑,道:“不好意思,起晚了起晚了,我的错。不过我的腿已经好多了,罗生呢?”
闻言后,沈如水意味深长地轻哼一声,心照不宣:“她有我盯着擦药,自然好得快,你可就不一定了。等会儿回去找个地方给再我看一眼。”
谢如愿心虚地红了红脸,连忙问:“萧奶奶和王姥爷呢?回去了?”
沈如水道:“回去了,你放心,他们都被安顿好了。”
谢如愿点点头,然后把她和罗生拉到一边,低声说:“还有个事,我得请你们俩帮帮忙。”
罗生歪头:“什么忙还需要我?”
谢如愿娓娓道:“城里有个阿嗒尔女子,她的孩子病的不轻,我昨夜叫军中的大夫去瞧了一眼,确定了短期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因为语言不通,不能询问孩子妈妈这个孩子的具体情况,我就想你们一起去,行不行?”
沈如水答应得爽快,但罗生却有些迟疑:“你找人去过了?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啊?”
谢如愿拍拍罗生,安抚她道:“我知道,我这正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才找的你们,稚子无辜,此事我一会儿也会找萧吟行商量。”
沈如水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你要怎么商量?”
谢如愿咬唇,叹了口气:“我还没想好,不过你们想,如今阿嗒尔和大昭开战了,未来必然有很多阿嗒尔流民无处可去,我们也不太可能对他们赶尽杀绝、我是想,不如从现在起改变对待他们的态度,将来让他们对大昭心甘情愿臣服,建立一个附属国,或者直接让他们安居在大昭境内,就像鲜卑族那样,与大昭人最终血脉相连。”
罗生闻言一愣。
沈如水面露狐疑,脱口而出:“这能行吗?”
谢如愿两手一摊:“我这不是还没想好嘛,总之,我搞定萧吟行,你们搞定孩子的病情。”
沈如水伸出一根手指,道:“先说好,我也是刚刚接触疑难杂症这片儿,还没有很熟悉,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治不好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另请高明。”
谢如愿点头:“总之,今晚我们一起去看看。”
女人在第二个夜晚再次等来大夫,只是这一次,足足有四个人前来。当她看到谢如愿的那一刻,立刻上前几步握住了她的手,沈如水本来一惊,想要挡在谢如愿身前,却被罗生拦了下来。
女人的视线在三个女人和那个熟悉的中年男子之间徘徊,最后欣喜地看向罗生。四块琥珀石在昏黄烛火下莹莹闪烁,罗生朝她点头示意,说道:“你好,我们是来给你的孩子看病的。现在需要向你了解一下孩子这段时间的情况……”
有了共同的语言,问诊进展就快了很多,沈如水和另一位中医一起给小儿看病交流,谢如愿、罗生和女人则挤在另一边交流。
罗生逐字逐句翻译:“遥塔纳的丈夫是商人,半年前……死于东四部和西八部商路冲突之中。”话毕,她抿唇看向谢如愿,在对方的缓缓地颔首下继续翻译:“她的丈夫本来不必去冒险的,但是孩子的病是打出生就有了的,家里原本也是很有钱的,但是后来就慢慢落没了,找了很多阿嗒尔的大夫来看也没用,吃着昂贵的药,孩子一直不见好。”
谢如愿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问道:“那……孩子的父亲去世后,你们是怎么……怎么生活的呢?”
遥塔纳听完罗生的翻译后踟蹰半天,才叹息一声。烛火将要燃尽了,蜡油溢出沟槽,滴了一滴在桌上,很快凝成了灰白色。
罗生听完,半天没有说话,她咬咬唇,都是想起了什么,飞速地眨眨眼,叹着气对谢如愿说:“因为自己美貌,所以又嫁了一任丈夫,但是丈夫不想养这个孩子,于是他们又分开了,再后来为了生计,只能去当为供人享乐的美姬,以此为生。”
谢如愿低声说了声抱歉。
遥塔纳却是听懂了,朝着谢如愿一笑,一字一字地说:“没关系,谢谢你。”
谢如愿:“我也很抱歉,关于战争的事。”
遥塔纳听完翻译后摇摇头:“阿嗒尔最不缺的就是战争,不是兵戈相向的战争,而是人和人直接欺侮、剥削的战争。战败然后成为俘虏,对我们、尤其是女人而言是日常罢了。谁来统治我们无所谓,反正到最后都是一个样。”
罗生继续翻译道:“我呢,虽然是干了出卖身体的活,但身心都是自己的,挣的钱也不是抢来的偷来的,我觉得也还好。当然,如果可以也不想做,因为有些男人真的很恶心,表面上人模人样,实际上狗都不如,就该被马拉在后面拖拽而死。”
遥塔纳说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片刻,又对罗生说了几句。罗生听完却皱起了眉毛,转头对谢如愿说:“她说,有一件事本来不该和我们说,但是我们帮了她,她还是决定告知。她前些时候为泊塞城城主接待过一个大昭人,不知道和我们是不是有关系,如果有关系,那她很抱歉,她已经把他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