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的人到来,瞬间喧宾夺主抢了贾芸的风头。
尤其是贾母浩浩荡荡登门,更是让贾芸家里里外外顿时鸦雀无声。
贾芸自然不喜,他虽是个不怎么爱出风头的,但今天科举中榜,是他人生中极为荣耀和极为值得纪念的一天。
在这样的日子里,这个老东西却偏偏大摆场面,将风头全夺了去。
就连三房里的老祖宗贾代令也满脸冰寒,怒目圆瞪,紧咬着牙齿,更别说三房里的族老和族人了。
都气的眼睛发红,纷纷瞧着贾代令,只要他一句话,大不了来场你死我决的殴斗。
贾代令终究是族长,没有意气用事。
他轻轻扯了扯贾芸的衣袖,示意跟他一同上前去面见贾母,谁让她是超品诰命夫人呢?
贾芸家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
贾赦、贾政、贾琏、贾珍、贾宝玉、贾蓉、贾蔷、贾琮等人,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贾母来到宁荣后街。
贾母独坐一乘八人大亮轿。
王夫人、刑氏、尤氏、李纨、王熙凤、秦可卿等每人一乘四人轿。
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四人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
然后贾母的丫头鸳鸯、鹦鹉、琥珀、珍珠,王夫人的丫金钏、彩云,李纨的丫头素云、碧月,凤姐儿的丫头平儿、丰儿,秦可卿的宝珠、瑞珠……
还有林黛玉的丫头紫鹃、雪雁,迎春的丫头司棋、绣桔,探春的丫头待书、翠墨,惜春的丫头入画、彩屏,贾宝玉的丫鬟……
外加抬轿的力士,随行的护卫、随从、小厮、嬷嬷、粗使婆子……
抬头展望,整个后街都挤满了贾府过来的人。
至于其他各房来的族人,全都被挤到边上角落里去了。
贾芸面无表情的跟着贾代令上前,他搞不懂贾母这个老东西是怎么想的。
宁荣前街到后街,就隔着一个贾府,就算他们要过来庆祝,也不应该摆这么大的排场。
“这又是借我高中的机会,大摆排场给别人看,用来掩饰贾府内里的空虚?”
“可你不能总逮住我一个劲儿的薅羊毛吧,我又不欠你们的!”
贾芸双目冷峻看着贾府这群人,尤其是贾母,怎么看怎么让人厌恶。
贾代令上前,拱了拱手,寒声说道:“大嫂子,这样大张旗鼓过来,怕是不好吧?有些过了!”
这时一个年轻小辈儿突然窜上前来,犟着脖子,脸红脖子粗,气愤道:
“太过分了,别以为大家伙儿都是傻子,上回芸哥儿高中案首,你们抢了咱们三房里的风光,咱们忍气吞声没说什么。”
“可你们不能总这样干,你们过来咱们也欢迎,却不能摆这么大排场!”
“想摆排场也可以,要真有本事,就把自个房里的后生好好教导成才呀,大家伙儿说是不是这个理?”
别看三房人穷,却格外的齐心,小伙子话音刚落,三房里的男男女女纷纷大声附和,并且缓缓将贾府来的人围了起来。
“琳哥儿说的在理,今儿是咱们三房的风光,你们大房没道理又来抢风头!”
“你们大房想干嘛?是不是又想摆三天流水席?”
“还是别了,咱们三房穷那么多年,也不缺那口吃的!”
“对,我们没那福分,也不稀罕那些山珍海味,你们还是留着自个吃吧!”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嚷着发泄心中的不满。
其实上回贾芸县试高中案首后,族人们就没过足瘾,大房把风头抢走之后,大伙儿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如今好不容易又等到贾芸高中,可以大肆风光一把,可还没开始,贾府的人又特么来了,而且阵仗还搞得极大,这如何能让人受的了?
这时骑在马上的贾赦脸色铁青,大声对众人呵斥道:“放肆!老太太面前,哪儿有你们说话的资格?”
这时三房里一个八九十岁的族老颤颤巍巍上前几步,提起拐杖就直往贾赦头上砸。
贾赦正要抖威风,根本没注意到,被砸了个正着,额头顿时起了好大一个包。
“你个老……”贾赦正要破口大骂,三房族老咧着嘴,露出一口露风的大黄齿,笑着说:“你要敢骂出来,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说着,他看了一眼贾母,满脸不屑道:“以老子的资格,别说打你,就是侄儿媳妇儿做错事,我也照打不误!”
贾母脸色阴沉,却并不跟三房族老说话,而是转头看向贾芸,开口道:“贾芸……”
贾芸不等她说完,就上前拱手道:“老太太,这回咱们不摆流水席,明个儿晚辈还要去顺天府参加鹿鸣宴,之后几天又要去送别同年,根本没时间庆祝。”
贾母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后,点头道:“好,好,好,这人啊,还是自个儿家的才好!”
说着,她向贾赦等人摆摆手,道:“回去吧,人家都闲咱们碍眼了,还呆在这儿干嘛?”
贾府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得打道回府。
三房族人顿时高兴吆喝起来,其他房的族人也跟着凑热闹,一个个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唾沫横飞,兴奋激动。
贾代令也面带笑容,回头竖着大拇指道:“二叔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不过今儿二叔做的好!”
族老摆摆手,谦虚道:“呵呵,我也就靠辈分大,岁数大,倚老卖老罢了,没起到多大用处。”
说着,他转身拍了拍贾芸的肩膀,担忧道:“后生,今儿得罪大房,对你今后的仕途可有影响?”
贾芸行礼道:“老祖宗放心,晚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依靠他们打拼前程,得罪他们了,虽说会有些不利,但晚辈也不是好惹的!”
族老笑着点点头,说:“就该如此,咱们三房的后生,就要有志气!”
扶着族老回到院儿里,虽然贾芸说了不办流水席,但今天宴请宾客却不能少。
贾芸抽空去了一趟自己专用的地窖,放了二十头杀好的猪肉和各种各样的食材在里面,出来后就请族里的妇女开锅造饭。
而族里的许多年轻后生,不用人吩咐,就连忙去族里各家各户搬桌子板凳过来,等着办酒席用。
贾府,荣禧堂。
贾母回到家,越想越气。
等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进来后,贾母红着眼道:
“都怪你们不争气,要不然今儿咱们怎么能被三房那些穷酸取笑了?”
贾赦等人低垂着脑袋,默然不语。
今儿他们也气,可三房那些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要惹急了,他们是敢拼命的。
贾母见众人不说话,开口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三房做的初一,咱们大房就做的十五。”
“派人盯紧贾芸,要是他犯了错,咱们就动手将他的功名弄掉,看今后三房还敢狂不狂?”
贾珍抬头问道:“要不直接将他……”
贾母摇头道:“不行,咱们可以谋划将贾芸的功名弄没,却不能要人性命,甚至咱们还不能明着去找他的麻烦。”
“要是他有什么好歹,三房首先就会想到是咱们动的手脚,到时候你们挡得住那群穷酸的怒火?”
族人之间相争,真要逼急了可不会跟你讲什么爵位、诰命,尤其是三房里是出了名的穷,越是这样的人,逼急了就越是敢拼命。
有道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
穷极了的人,一辈子除了争口气外,还能争什么?
所以,贾府每年过节,都会给族人发放银钱物资。
这样做除了维持团结族人的名望外,更多的是对其他房的人拉拢分化,免得他们得红眼病,对大房群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