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仟行背手进了将军府,许是觉察到身后只有卸箱下马的脚步,偏头看向身后:“你哭什么?”
这次行程山高路远的,又连夜赶了几日的路,如是他都疲惫不堪,更别说,这一路风餐露宿,她虽没叫苦,但终归是撑不住的,更何况,她贸然过来,心里怕是没准备,平整的衣袍都是褶皱,这样一想,陈仟行轻描淡写的出声:“黎城将军府,清寂淡冷,炊烟甚少,昔数晚归。”
他挥手让人将东西抬进去,自己走到我面前,平静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一二,“实在不行,我让人送姑娘回去。”
这是进黎城后,我主动和陈仟行说的,出了淮都就别叫公主了,什么这世间人人平等都是我编的,主要还是怕惹了麻烦,黎城是边防要塞绝有人伺机潜伏在内,这里有五十万王师就够了,何故再多一个他国公主,虽然是以世家小姐的身份来的,若让人听到北漠世子唤公主,这便是个麻烦。
“世子。”
棉落搀着我,生怕我腿软跌下,陈仟行听到我的声音,淡然瞧过来,他应该以为我是不喜这里的环境,所以才想着让人送我回去。
“王爷,失踪了?”我声音哑了几分,没去看周围的静态,微红眼向他求证,“你怎么知道?”他似乎很惊讶,左右看了几眼,低声道:“公主,还知道什么?”
“有人说他失于淮西康衢,亲眼所见,现如今大概淮都所有百姓都知道了。”我放开棉落搀着的手,内心已然接受他失踪的风声,空无一人的黎城、深井空置的将军府无一例外的在昭告这件事实真相。
“哈哈哈。”我心情本就低落,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不由得抬眼瞪他:“你,笑什么?”面前的人直起身子,并未理我。
数秒后,他扬着手,朝我身后叫了一声“王兄,这场战我们算胜了吧?”
远处的马蹄声由远逼近,从城门脚下到府门跟前,我没有转身,怕只是我的幻想,直到身后传来他勒马顿意的声音:“嗯,胜了。”
听得陈仟行和他说了什么,他笑了起来低声唤了我转身:“萧姑娘。”不知是何缘故,我转身那刻,聚在眼里的眼泪随着他的出现落下,他身后的王师已经散开,空无一人的大街随着他缰绳的垂落纷纷从紧闭的屋门出来。
“我以为王爷失踪了。”他眸光微颤,两步就走到我面前,垂眼说道:“确实是“凶多吉少”,只不过本将军不认命。”
“没事就好。”我仰头回应,又惊觉他未戴半面的眉眼竟是这副模样,剑眉如许,不锋且弯,垂下的眼眸藏着细碎的哑光,不冷且深邃,墨发被一根湖蓝丝带随意束直,既没束冠,亦没戴簪,右额前有些许发丝随风而动,一身墨白窄袖长袍外擐甲在身,迎着夕阳缓缓提眼,如春风拂面,叹为何来。
“你没和她说?”陈瑾之看向陈仟行,忽然开口。
“我一开始不知道她要跟来,路上人多眼杂,你又在淮西未归,若是突然告知,我怕会功亏一篑。”
陈仟行这下倒不怕有人知晓,大声的解释,见着我看他的眼神,妥协说道:“这是场局中局,淮西衢道埋伏的治颜族人妄想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举歼灭王师,只不过王兄早已想到有这一招,便以招绕招,用自己和常将军假意受伤降低他们的警觉性,从而一网打尽。”
这次大捷似乎令他大喜,“想问这个消息如何传入淮都?又是如何在一日之内传遍整座王城?”陈瑾之弯着唇接话。
我一边惊于他怎么知道我的疑惑,一边应声跟着他往里走,“公主可还记得中箭之人?”他偏头问道。
“嗯,所以那是王爷的人?不止,狐皮商户也是?”我陡然想起那日江辞同我说的“既已中箭,不快些医治,还跑到离淮西几百里的淮都来。”
棉落跟着我们,见我扬着笑也跟着弯唇,以至于我们俩都没看到坠落池边的石块,等我没留神被绊倒的时候,身侧的人伸出手将我提到自己的面前,待我站稳,随后开口:“下次,看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