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早已通传,我随陈仟行入宫时,两侧分道上悉数站满前来迎接的人,“都是来迎王兄的。”陈仟行低声和我说起,我循着话音往两侧瞥视,宫女、内侍、更有一队亲卫王城的侍卫,明日便是除夕了,何事需得戍守王城的亲兵滞留于此。
碍于人多我并未回头,只听得众人此起彼伏的尊唤,“姑娘、世子。”最后是亲卫统领不合时宜的一句话:“四王子,锦北王已从侧门入殿,我们就先回去复命了。”
“王兄总能出其不意,不正面去碰,也不阳奉阴违,”说着说着,身边的人没了声,我诧异偏头看他,疑问的话刚到嘴边,便有话瞬入。
宫轿和几位宫女从侧面过来,稍长的嬷嬷屈膝行礼,声音很低:“公主,奴是寿福宫的嬷嬷,”见我愣了些,解释道:“太后想和公主说会儿话,”说着又看了眼陈仟行,“待到用膳之时,自会送姑娘过来。”
陈仟行并未点头,只出声问起:“姑娘受了风寒,此去怕会加重,又或者”他停顿了一会儿,等我决定。
在宫人面前,他看似将选择权交给我,实则说得很明白,我若不愿去,他是不会放人的,风寒这个借口恐是要用上数月了。
我朝他轻微点头,伴在身侧的陈仟行明了,让开来,“有劳嬷嬷带路。”我象征性的颌首,上了轿,嬷嬷的一番话看似不引人注目,实则用太后的名头施压,笃定我一定会去,只因那两声“公主”
嘉泽殿二层的暖阁中,内侍满当当的站了一屋,皆低头埋首,不敢提眼去看,有内侍离得近些,略微能听到两人的谈话,但也不清晰。
“风寒、战事、南萧。”听得仅几字,两人结束了对话,和颜悦色的君王目送黎城的那位王爷离开,房门闭合的那刻,这位君王暗了神色,将琉璃杯悉数扔到地下,众内侍猛然跪地,不敢言。
陈询负手站在窗前,他本是忧着心提起王兄受寒一事,后者点头未答,等他再问起王师受袭和公主近况,轻抿茶水的人终是抬眼,悠悠开口:“臣为王上平定江山,但盼帝王勿信谗言,”顿然,他再次淡声:“我与王上无血亲,只君臣。”
陈询确实是听信了文官的言语,信了锦北王意图联合边族击破北漠,更有甚者说起南萧公主去了王师,两边将在大战之时,绕长城而攻之,北漠必会改号换王。
自上次王师在林场被袭,陈询将陈瑾之召回,问起围剿治颜,那时的王兄不似这般冷淡,说清缘由,他还留着王兄住了半月,本以为关系和睦了些,谁曾想,母后的一番话让王兄和王室的关系再无转圜的可能。
还记得,那本是王兄启程回去的前夜,听心腹来禀,母后让人唤了王兄一去,他因国事不能去,只得等人回来复命。
据心腹说起,母后让王兄在十年后把兵权交回王城,这样她便同意不动北漾府,并且还让王兄与前去将府的公主诸事避之。
此举何意,只有陈询明白,母后是想借公主与世子相交甚密,传出谣言,借此消灭北漾府,好在她还是想着王兄的,不让他躺这趟浑水,为他十年后铺了路,回来辅佐陈询,这般要求,若是陈询定不会答应,可偏偏王兄都应下了。
王兄八岁那年,被弃于北漾府,十一岁,驰骋沙场,这几年带出多少良将,得文臣敬佩,这江山是王叔和王兄一点一点稳下来的,若让王兄十年后交了兵权,闲散在王都,他真的肯吗?上战场杀敌是唯一一件没人能左右的事,如今还是被制止,想来他漠然世事也是应该的。
嘉泽殿堂,已有大臣悉数赶到,陈瑾之下去的时候,众臣尊之:“锦北王。”他点了点头,回了一礼,目光巡视四周,只一会儿,就垂眼落座。
众臣刚拿起酒杯,想和他一叙,后到的世子俯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两人相继离开,也幸然御宴并未开始,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统一不去看、不去问。
寿福宫里,我坐在太后的身侧,听她从王城盛大的烟火说到后月的寒食节,说到最后我才听明她想我暂留几月,能陪她聊聊天,顺带缓和北漾府和王城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