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黑浆从云端垂落。
彷佛有人在用力挤着硬化的牙膏,将那张扭曲拉伸的脸孔,从天幕的孔隙中硬生生逼出。
凌霜居士癫狂地仰着头,陡然张开血盆大口!
那张清秀的冷漠面容,此刻却像是被撕扯开来一般,夸张且狰狞地呈现在众人眼中。
颌骨崩碎,贝齿增生,嘴部肌群骤然撕裂。继而显露出她喉管之下的无底渊薮!
甚至,还能看到玄渺上人血肉的残渣!
学子们骇然失色,惊恐万状!
他们不是没听过东荒邪祟,也不是不知道域外邪魔,更是亲眼见过被黑蛊操控的修士,在飞云城中引发乱象......
可他们却不知道,原来邪魔可以恐怖到这种地步。
但那些见多识广的教谕长与府学博士却是知道的。
那不是寻常的邪祟。
那是真魔。
它侵吞了凌霜居士的肉躯,取代了她的存在,在修士之中潜伏了不知多少年月!
而今朝,却愿意放弃它苦心经营的一切!
只为吞食那从天际流泻而下的黑浆!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救......我......”
“不......”
“不......想......死......”
“就......”
黑浆之中传来支离破碎的苍老天声,眼看着便要落入凌霜居士的口中。
元枢府学的弟子之中,一人悄然离开队伍,心念微动,灰袍加身。
深灰色的麻布斗篷披覆在身,竟是将之身形完全掩藏,哪怕是道境修者,也难以窥见。
他手中攥着一枚玉符,低语道:“禀道主,卫道任务失败,情况有变,有一只真魔出现在江南书院,判断为成虫。其原本的目的似乎也是宁国公,不过......”
“不过江南书院中有人......多半就是宁国公,引动了死道鲸落,现在那只成虫正试图沐浴鲸落。”
“请教道主,我们该怎么做?”
“......”
“道主?”
玉符另一端没有传来回应。
片刻过后,当那名卫道者的脸孔贴近玉符,神念探入,才终于勉强听到了些许回音。
“救......我......”
“救......我......”
“救......”
卫道者神色僵滞。
他机械般偏过头,瞥了眼那流泻而下的黑浆,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玉符。
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不过多时,玉符另一端传来一道急切的吼声!
“诛魔!
!”
“快!
!”
“不惜一切代价!弄死它!
!”
“不能让它吞下鲸落!
!”
“快!
!”
语气急促,情绪暴躁,声音沙哑!
与平日清冷傲慢的模样大相径庭!
无疑证明了事态的严重。
卫道者神色一凛,没有分毫犹豫。
他心念一动,霎时九根玉针盘绕身周,两片月刃落于手中。
“全员听令,放弃卫道任务,立即诛魔!
!”
卫道者一声暴吼,小腿微微发力,身形如炮弹般弹射而出!
灰袍袭掠而过,身后的重影甚至撕裂了虚空!
那是道境的力量!
无论体魄,还是道意,都在入道之上!
而这样的人却潜伏在元枢府学的弟子之中......
甚至,不止一个?
宁洛童孔微缩。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
如今半步七境的他,已然能够启用部分超规格的天命。
旁人感受不到灰袍的存在。
但是拥有「天理」的宁洛,却可以。
他没有听到玉符另一头的回应,但是却听到了那位卫道者的低语。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家伙刚才分明说了成虫二字,还有死道鲸落?”
秽,茧,虫。
这是穿越者对黑潮宿体的称呼。
宁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还是在尘渊界。
当时他没想太多。
但现在回想起来,为什么土着会知道所谓黑潮,所谓虫秽?
或者说,他们为什么会用这个名称来称呼黑潮?
想来是因为穿越者的透露。
那万法界呢?
一开始,宁洛听到的称呼是域外邪魔,这说明他们对黑潮的理解的确与穿越者不尽相同。
然而现在。
宁洛听到了成虫,听到了死道鲸落......
“这些情报,是他们从狩猎的穿越者口中得知。”
“还是本来就知道?”
“称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