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谁都会说。
截天武神既然见证过寰宇禁法,自然明白宁洛无惧地脉倾天。
但那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些毫宽慰。
毕竟天命人再强,也终归没能超脱人或者说修途的范畴。
而黑潮最大的特质便在于,无视法理。
当天地乾坤的结构崩坏逆乱,宁洛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些许影响,而望星界土著更是会几乎彻底失去抵抗之力。
截天武神的愁绪正来源于此。
他知道宁洛想来不惧黑潮,但纵使他有余力自保,可那些孱弱的土著又该如何自救?
白尘法象归根结底只是个载具,或者说是巨像侍卫,光凭法象一己之力,它没法保住只能坐以待毙的望星万民。
你天命人活了。
我们土著亡了。
那这样的结局对望星界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另一方面,截天武神也尝试过解析寰宇禁法,但可惜,他们修不了。
理论上他们是可以修炼的。
但代价是要毁去原有的道途,碎境重修。
因为寰宇禁法的底层逻辑,和望星界的修行体系大相径庭。
武神强者尚有脱胎换骨的可能,但八方武神早已失去形体,只余道身,让他们重修,与死无异。
救世大业筹划了万千年,八方武神岂会因为一点微小的挫折灰心丧气?
他们愁闷是因为已经试想过无数种可能,也对天命人报以最乐观的期望,但仍旧寻不到保住此方天地的可能。
甚至当宁洛扬言自己的道宗足以平定危局时.
八方武神只觉得,他们与天命人之间到底还是存在巨大的隔阂。
宁洛和他们不是同路人,他终归只是到此历练的上界来客,没有护佑苍生的使命。
这狂妄的宣言,太过轻浮,也太过自我。
宁洛不知道八方武神此刻对他的臆想,然却自能看出他们的愁绪。
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他们想要得到完美的结局,可惜自己却并不具备那样的实力。
以及
他们还是小瞧了宁洛的实力。
护佑苍生,天命人的确没有这样的规限。
矩阵交代给天命人的任务,仅仅只是祓除黑潮,镇压祸乱。
但苍生如何,与天命人无关。
宁洛不会苛求完美,但如若实力足够,他自然能救则救。
宁洛没有像八方武神过多解释,只是默然走向石碑,刻录下道语。
[天地枢机,雷霆攒簇]
[阴阳合道,寰宇黍珠]
[青霭游六腑,五气三花共]
[金华垂月象,云起星河动]
[紫霞光照三千里,碧云瑞透四万重]
完整的道解第五卷。
与八方武神先前所见的寰宇禁法截然不同。
寰宇禁法的奥秘,他们尚能窥见一二,因而也能确定不适合自身改修。
但道解.
他们看不透。
寰宇乾坤的构造已经出离了他们的认知,无论是道途的见解,还是其本身的复杂程度,都并非八方武神的学识所能够悟透。
甚至当道语刻录,灰莲显化。
当宁洛的道果横贯天穹,投下广袤无边的灰黯阴翳
八方武神茫然抬头,痴望穹顶,脸上的愁容也被惊愕取代。
他们仍然不对望星界的未来抱有期望,但却意识到,他们的确轻视了宁洛。
所谓天命,要远比他们想象的,也远比宁洛此前所展现出来的,更强许多。
道蕴弥散!
天脉震颤!
走到这一步,就没法再回头了。
对于望星界的局势,天命的昭显几乎就是逼迫死气出手的讯号。
但其实,既然死气已经在着手让太初道果与现世融合,那宁洛也再无迟疑下去的必要。
宁洛闭目稍歇,再复睁眼时,目光陡然锐利了许多。
“我说,你们做。”
言简意赅。
八方武神竟然没有质疑。
即便他们先前还满面愁容,但此刻却选择了默默顺从。
宁洛仰望灰莲,沉声自语:“太初道果与现世融合,会招致怎样的变化.老实说,我也没见过。”
截天武神:“?”
你这么一副自信从容的姿态,结果到头来也不知道这样的后果?
八人心底猛地一咯噔,方才心中敬畏转眼荡然无存。
但宁洛依旧风波不惊,接着说道:“但死气早就与太初道果融合,其实无论太初道果具现与否,它都已经没法救治,迟早都要祓除。”
八人神色一滞。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他们忽然理解了宁洛的念头。
地脉侵蚀现世,干涉法理,归根结底是太初道果与黑潮融合所致。
宁洛虽不知道黑潮这么做有何用意,也不知道地脉的销陨对望星界会有何影响。
但至少明白,现在的太初道果,已是等同于黑潮死气。
那么只要毁去具现的太初道果,黑潮窃取道意的源流,也会从而消失。
所谓的地脉倾天,也就不复存在。
想法足够疯狂,逻辑却不是不行。
宁洛摩挲着下巴,低声低语:“唔总之,这方面的事情,用不着你们操心。反正,除非与白尘同化,不然以你们的实力,也没法与死气抗衡。”
“.”
八人语滞。
这话就有些扎心了。
因为宁洛说得的确不错,至少在数月之前,截天武神还对自己的筹谋足够自信,觉得他有实力与死气同葬。
然而现在看来,他们的确并不具备这等实力。
到头来,他们还是只能倚仗天命人的助力。
“太初道果这边,就由我来负责。”
“至于你们,白尘法象想来也就你们能够催动。”
“交给你们的任务很简单,你们只要驱使着复苏的白尘法象,让它们庇护万民,前往中都圣城汇合即可。”
“能做到吗?”
然,无人应答。
简单?
让整个望星界的万朝势力,汇集中都圣城,你管这叫简单?
确实,这还真的并不容易。
所以宁洛本心也没有打算这么极端,他只是想要激一激八方武神而已。
毕竟,他们现在这稍许颓丧的状态,恐怕难堪重任。
截天武神咬了咬牙,冷声道:“不成,白尘法象确有一战之力,但道法逆乱的当下,纵使是弥天无量,恐怕也难以自保。”
“这就不劳费心了。”
宁洛语气忽而变得有些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