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洛心中沉凝,却故作强装镇定:“我自然知道!既然与你合作,那当然是想要从你们这里寻到破局之法。”
谎言的气息,黑潮如此断定。
也意味着,它入了套。
【魂灵是存在的容器】
【容器破碎,那汝等一切存在都将随之涣散】
【然而有一物能粘连你的存在,使其永不可能溃散】
【劫灰】
黑潮的语调平和了许多,像是试图让宁洛放下戒备。
宁洛自不可能轻易相信黑潮,甚至第一时间便会往反方向去思考。
灵魂是容器?
刻板印象里,这理当是反过来才对。
是肉躯盛装着灵魂,而不该是灵魂盛装肉躯。
但顺应这条思路,宁洛却又寻不到漏洞,似乎这样的解释也的确合理,并无任何谬误。
不过黑潮提出的解决方案,却让宁洛格外在意。
劫灰。
那是死寂的黑潮。
那本不该是从黑潮口中得知的词汇。
焚毁黑潮,将之炼入灵态,从而补足灵态的缺失,使得“存在”本身紧密地黏合在一起,不会因为灵态的溃散而分离......
真假难辨。
但重要的是,结合灵态与肉躯的关系,当宁洛听见“劫灰”一词由黑潮陈述......
他忽而察觉到了异样。
劫灰是黑潮焚尽的残渣
这条原本早已确定的公理,如今却忽然有了另外一种可能的变化。
有没有可能......
因果主次,颠倒了呢?
或者说,是先有劫灰再有黑潮,还是先有黑潮再有劫灰......
这个问题,宁洛此前从未思考过。
但现在,仅是黑潮三言两语,他忽而更加相信前者。
一种冥冥中的直觉。
似乎劫灰才是黑潮的源流?
但没有理论依据。
那如果真是这样......
劫灰,又从何而来?
宁洛沉默良久,犹豫再三,才终于开口:“告诉我劫灰的来历,我可不想沦为你们这样的异物!”
【劫灰......】
【便是劫灰】
【永不磨灭,亘古长存】
“我不想听废话。”
“再问一次,劫灰,从何而来!”
【......】
【太宇之中,破灭的星界】
【残念孕育出终末的母神,当意志燃尽,是为劫灰】
“劫灰杂质如何净除?”
【要义有二】
【一者,母神原体需将劫灰凝练得足够精纯】
【二者,汝之道法需远在母神道法之上】
【唯有二者兼备,方能净除杂质】
宁洛沉默。
从哪一句话开始便是谎言......
他不知道。
因为万花琉璃童洞穿不了黑潮的心念。
黑潮无视法理,所以在宁洛的童术视角中,它每一句话都可以是真话,也都可以是谎言。
但宁洛至少清楚,黑潮此后陈述的内容,大都并不可信。
它给出的要义,无非就是暗示宁洛,想要获得纯净的劫灰,就需要到高维坐标系找寻。
因为一来他的敌人必须足够强大,二来他的道法更需位居其上。
黑潮画了个天大的饼。
只可惜,宁洛不信。
甚至就连劫灰有无可能净除杂质这一点,宁洛都不会相信黑潮的说辞。
至于劫灰的来历......
说得倒是有模有样。
天地破灭后的余尽,便是所谓劫灰?
掺杂着绝望的意志,即可诞生母神?
乍一听......
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要是宁洛没来过这寒烟界,他怕是已经信了大半。
但问题是,他现在便身处绝境中的寒烟。
两个问题。
首先,寒烟界破灭后的余尽最后会不会转化为劫灰,这一点宁洛虽不清楚,但却知道元冰才是天地二脉的残迹。
其次,纵使寒烟凋落,残余的幸存者尽数沦为尘尽,可当他们的残念拧合在一起后,当真会沦为黑潮母神的意志?
怎么想,这二者都联系不到一起。
所以,是其中刻意隐瞒了某些外力的干预?
还是说,只是黑潮将劫灰的来历推卸到了星界凋亡的头上?
抑或是,这不过是黑潮母体根据生灵的记忆,编造出的最容易被接受的答桉。
而劫灰的真相,可能与之毫不相干?
都有可能。
甚至就连劫灰与黑潮谁先谁后这一点,宁洛都尚不能得出定论。
那又怎可能相信黑潮的说辞。
而且,黑潮显然不会再吐露更多。
它诉说的一切,无非是想要让宁洛与劫灰同化,最终沦为黑潮的一员。
说再多都离不开这一主旨。
只要宁洛依旧是生灵之躯,依旧没能加入黑潮的族群......
那黑潮就绝无可能透露真正的隐秘。
毕竟,它是黑潮。
宁洛不会对此抱有希望。
也很清楚,一次质询只能针对一个主题。
再精湛的演技都绝无可能瞒过黑潮,就像它捕食学习的特质那样,同样的招数,用不了第二次。
那么......
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宁洛吐出一口浊气,目光低垂:“我需要一个向导,一个帮我指明上界格局的向导。”
说着,幻剑洒落,冰核破碎!
黑潮没有回应。
一团几近无形的幻雾自冰核的裂隙中游曳而出,悄然飘向远空。
然而......
簌!
一抹寒光乍现!
瞬息之间,冰剑出鞘!
元冰铸就的长剑如掠影般暴射而出!
寒烟飘散。
但紧接着,那颗碎裂的冰核猝然散发出紫水晶般的辉光!
暗澹的紫光笼罩在深渊的尽头,继而折映出万千道炫目的异芒!
原本无形的紫光更是刹那间化作实质,一簇簇冰凌朝着白杨颜丰他们袭掠而至!
然而回应它的,却不过是众人平静的面容。
“铜钉封棺,业火祭道!”
卡察!
冰凌碎裂!
业火焚尽!
那阵列四方的火铜钉,从来都不是囚禁颜丰白杨他们的牢笼,而仅仅只是笼盖渊薮的网幕。
一切的变局,都早在意料之中。
“呼......”
黑潮伏诛。
宁洛长舒了一声,神态和此前并无变化。
颜丰沉默片刻,低声问道:“宁兄,你......”
“没事。”
宁洛摇了摇头,语气低沉:“就是......害,就是有些乏味,有些......不知所措。”
“就好像,我已经走到了一段路的尽头,但下一段路程却被紧闭的门扉挡住。”
“而钥匙,不在我们任何人手中。”
“......”
宁洛沉默片刻,随后微微一笑:“没事,至少此行收获不少。总之,先收拾下残局,准备回归,尽快解决十柱神的问题!”
“其他的,往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