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有些后悔来这荒无人烟的大漠。
她也从未离开家这么远过,但她知道,据说只有这茫茫的戈壁中,才会有爹爹遍寻不得的荀草。
可这戈壁上大漠黄沙,绵延万里,却又要去哪里寻找那荀草呢?
她突然有些害怕,她只是想为爹爹做一些事情,也许这样,爹爹就不会那样辛苦了。可是她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虽然她给爹爹留了一封信,但是她也不知道这样回去,爹爹会不会生气。
她有些懊恼,本以为冬日的大漠,不会像平日里那样的炎热无比,却没想到,这冬日的沙漠,只是夜里愈加寒冷,白日里那骄阳却仍是炙烤着大地。
她牵着头骆驼,四处寻找着荀草的影子,伴随着她的,却只有那“叮铃”“叮铃”的驼铃声。
其实他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来这荒无人烟的大漠。
他静静地躺在了这片黄沙之上,感觉每一粒黄沙都如同烧红的尖针一样,烧灼着刺进了他的肌肤。
如果,那一天,他可以鼓起勇气,问问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那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他身上那个狰狞的青铜面具已被热日晒的滚烫,可他却没有分毫的力气把那面具从身上挪走,他突然觉得自己是这么的可笑。
这一辈子,都是这么的可笑。
但是,他又有些害怕了,他怕一旦他真的死了,万一她又回来了怎么办,她会想起他吗?也许会,也许不会,但如果会呢?
他勉强伸出手,将那个面具扔向了远方,面具瞬间淹没在了黄沙之中吧,就像被吞噬了一般,就像他的生命一般。
他勉强的坐了起来,倚靠在身后的断壁上,伴随着他的,只有流逝的时间与无尽的孤独。
她被这如火的骄阳晒得张不开眼睛,看到远方依稀有着一片荒废的土墙,一半已被黄沙覆盖,仅露出些断壁残垣。
她心下窃喜,在这广阔无垠的大漠里,哪怕有一处可以遮阳的地方,也是天大的幸运了。
她欢快的牵起骆驼,伴着“叮铃”“叮铃”的驼铃声,向着那块土墙走去了。
到了土墙的阴影下,她却看到了他。
他的眼睛被阳光刺得张不开,他想深深地吸一口气,到了嘴边,却被嘴里的鲜血呛了回去。
他想笑自己的可笑,不知为何,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想起了那个喇嘛,他一定是去极乐世界了吧,而我呢?
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却突然听到“叮铃”“叮铃”的声音,就好像寺里风铃的声音。
我要死了,回家了吗,他想。
她在那低矮的土墙下看到了他。他躺在那里,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但虽然身受重伤,嘴角却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她匆匆跑了过去,她是学医之人,爹爹在没发生那件事之前,总是告诉她,学医之人自是要悬壶济世、杏林春暖。
于是,她轻轻扶起他的头,问道:“你哪里受伤了?”
他以为自己回家到了西域,回到那个破旧的土房,这里的一切都放下了,母亲做好了饭菜,温柔的等他吃饭。
他甚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素雅清淡,沁人心脾。
他不由得,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可是,他觉得那股淡香越来越近,突然,他那低垂的头被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扶了起来,他努力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却是一个与她一样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的仙女。
不,那就是她。
他想用自己最后的力气伸手去触碰她,但还是没有成功。
不过,他还是笑了,他记得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句话就是,你终于来了。
她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男子的双眸里有那么多的悲伤,那悲伤已经要溢出了他的眼眶。
可是,他还在笑。
笑得她的心都跟着很痛很痛,她从怀里拿出一颗水晶般的药丸,放入了他的口中。
他醒了,他看到自己的胸口被仔细的包扎了起来,雪白的布条上还染着陌生又熟悉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