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戒备起来,除了丽卡露,他想不到其他能够惊动统帅圆桌的理由——她……死了吗?
他的视野突然模糊一片,电梯似乎在脚下剧烈起伏。这几天,星星医生的医疗室里发生了什么,他真的不知道。接着,心,又痛起来,就像被刀慢慢搅碎。
“坐下!”
安德感到右边的肩膀被重重压住,他侧头看着那个按住他的战士,挺直膝盖,和他僵持不下。
“坐下!”那个战士语气强硬,手却渐渐松开。
安德拉了拉衣服,坐下来。
他从没来过这个楼层,也不知道总部大楼里还有这样的房间。他转动眼球扫视四周,房间四面无窗,墙壁、地板甚至天花板都被金属覆盖,好像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头顶上的灯光冷冽,如果熄灭,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六名统帅圆桌卫队的战士,挤在房间里,盯着他。他是应该害怕呢?还是要想想该怎么干掉他们?
这是一间审讯室,毫无疑问,面前冰冷的金属桌看上去一点摩擦力都没有,如果血溅在上面,应该很容易就能擦得干干净净。对面两把空椅,很快就会坐上狰狞的审讯官,两人必定一红一白,轮番钻进他的脑子里,不择手段,为的就是搞清楚他为何居心叵测,间接害死了黄金时代的传奇战士。
还是赶紧严刑逼供吧——他靠着椅背,对着六名战士,竟然笑了。心已经痛得麻木了,这个时候最需要一场寡不敌众的恶斗,然后……还想什么然后,先发泄了再说。
在这样的环境里,安德很快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不知道坐了多久,握紧的双拳慢慢溢出汗水,接着肩背开始酸痛,眼睛也有些模糊了,再不打,他的状态就要松懈了,身体和精神都在渐渐丧失斗志。
“高级战士安德……”一个女人的声音,“久仰!”
安德扶着椅子,让自己坐直一些。
“我是贝娜,统帅圆桌的第一秘书。”
安德听到高跟鞋敲打着金属地板,追着这个声音,他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绕过六名战士,走到他身边。
“来,喝点水。”贝娜递过来一只杯子。
安德没有接。
贝娜笑了一下,把杯子放在桌上,“别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安德很清楚,自己显然已经被当成了罪犯,丽卡露死了,统帅圆桌要问责,除了他,还能找谁?
“你的设备?”贝娜伸出手,做出让他交出来的手势。
安德不情愿地递给她。
“手动关机了?”贝娜看了看,“你知道,这是违规的吗?”
安德耸耸肩,这些话无非是正题之前的一点恐吓。
“你的任务报告逾期未提交。”贝娜把他的设备捏在手里,转来转去,好像那是她自己的东西,“能解释一下原因吗?”
安德摇头,这个恐吓比刚才那个厉害一些,这几天,他确实没顾得上写报告。
“这个任务是正坦统帅直接下达的,重要性,就不需要我解释了吧。更何况,中途还出了那么大的意外。”贝娜晃着他的设备,“你知道,丽卡露将军已经没有办法写报告了,我们又一直没收到你的报告,整个统帅圆桌都很着急。”
恐吓的程度再次增强,安德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我们不能等了。”贝娜把他的设备扔在桌上,“现在给我汇报吧。”
“现在?”安德刚想拿回设备,却被贝娜举手制止,“这可是两天的任务,你要我口述吗?”
“对!”贝娜翘起腿,上身坐得舒展,脸上也挂上了盈盈的笑容,“别担心,我们有时间,我要每一个细节。”
安德当然不能给她所有的细节,首先有关庞氏家族的主观臆想必须全部隐藏,地窖里偷听到的部分也绝对不能泄露,更不可以把庞新月牵扯进来,最后,能说的其实少得可怜。
贝娜不满意,反复追问,让他重复了三遍。他不知不觉喝干了那杯水。
贝娜仍不愿意放他走,旁敲侧击,直到她的设备响起来,她低头看着,嘴角高高扬起,那种笑容让安德不寒而栗。
“你的部分就到这里吧。”贝娜终于把设备还给了安德。
他拿过设备,站起来,这样的久坐让他差点忘记了走路的感觉,他不想再看贝娜一眼,反正他没让她抓住一点把柄。
他走出审讯室,深吸一口气,外面的现实也许比贝娜的笑容更可怕——要不要去看她的尸体?他强迫自己在走进电梯之前做出决定。
不要——他站在电梯门前,下定决心,看了又能怎样,他改变不了过去,忘了吧,就当从来没有遇到过丽卡露这个人。
这个决定让他立刻头晕目眩,电梯门在他眼前左右摇摆起来。接着,门开了,丽卡露走出来,她的制服、她的勋章、她的头发、她的眼睛,还是她那不可一世的气势,都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要不是亲身经历,安德真会以为她身后那六名统帅圆桌卫队都是她的随从。
安德想要伸手抓他,但她的两只手臂都有伤,他只能拦住她的腰,“你……还好吗?”
她对他点了一下头,他看到她眼睛里的神采,完全不像是三天前还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这一霎,他好像更了解她了,她就是那种就算身体被打出了窟窿也要强装淡定的人,他想象不出她脆弱的样子,身体的痛和心中的怕,她是否曾经流露留给死去的男朋友——那个科学家?
他在总部大楼门口一直等着,贝娜对她的“审讯”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她出现时,天已经全黑了。
“送你回家。”安德上前拦下她。
她摇头,越过他,继续走着。
安德目光追着她的身影,在门口,她突然站住,一阵冷风吹起她身后长长的披风,她的肩旁剧烈抖动起来。
“怎么了?”安德跑到她面前,完全没有想到,她哭了,大颗的泪珠一滴催着一滴的泵出眼角,鼻子和嘴巴也都跟着抽动起来。
“安德,一切都结束了。”她捂着脸,把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