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也是孤儿——丽卡露之前不知道,她瞄了他一眼,觉得心里不好受,胃里好像也不好受,她低头看着盘子,“安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
等不及安德说完,丽卡露就把盘子塞回给他,按着地面,站了起来。
她感到胸口一阵火热,逆流而上的液体把她的喉咙割得生疼。
“怎么了?”安德扔下盘子。
丽卡露说不出话,那液体味道诡异,迅速充满口腔,她弯曲上身,一只手捂住胸口,竭尽全力忍耐着。
安德站起来,抓住她的肩膀。
她不想吐在安德身上,可是,来不及了,两腮已经承受不住压力,口中的液体一下子喷向安德的胸膛。
“你……吐血?!”安德低头看着衣服上的印记。
丽卡露剧烈的用嘴大口呼吸,每一下都长短不齐,她模糊地看到一片深红,伸手擦着,艰难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安德用力把她揽到身前,按住脖子就往车里塞,“快走!去找星星医生。”
“我不要……”丽卡露肩膀一侧,摆脱安德的手,脚步跟着旋转,把身体闪到他的身后。
“你吐血呀!”安德左手右手各出一次,都被丽卡露敏捷地躲避,他没抓住,面露愠色,“真的想死吗?”
丽卡露一个滑步,便制服了安德。
他失去平衡,连连后退,身体后仰,背部撞在车门上。
她跟上去,用肘顶住他,“我就是想死!你早就知道。”
安德动弹不得,手脚都被丽卡露锁死,“大街上,不要这样……”
一阵风,把丽卡露的披风高高扬起,她放开安德,后退一步,抬起下巴,看着他。
“星星医生给你用了什么药?”安德拉了拉衣服,“怎么比喝醉了还难搞?”
难搞就不要搞——丽卡露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出口。她转身要走,却发现身后已经排起了围观的人墙。她双拳紧握,嘴角带血,披风在身后飘摇,这样的画面对路人来说,应该已经足够热闹,更何况,对面的安德还在挣扎着站直身体。
“上车!”安德的声音愤怒而绝望,他上前一步,狠狠握住丽卡露的手臂。
这一下,差点让她晕厥,她抽出手臂,抱在胸前,猛烈的疼痛沿着血管刺进心窝。
安德举起双手,长大嘴巴,好像犯了大错,又不敢相信。
丽卡露觉得他的样子好笑,视线却很快遗失了他的脸——她已经跪在地上,扑通一声,膝盖却没有知觉。手掌湿润了,她低头看着,五只手指都在滴血。她拉开袖子,伤疤已经血肉模糊,还是自己的视线模糊,她分不清。
围观的人群传来几声尖叫,然后是安德在她耳边说着对不起。
她忽然发现这样也挺好,几个小时以前,星星医生说过,这个伤疤如果再次发作,就会要了她的命,没想到,这么快,那就顺其自然。
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婴儿的小脸,只是看了一下它纯净的眼睛,她就下定决心,救下它,它不该随着飞船毁灭在寂寞的太空中,它的生命还有无限可能,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一定已经度过了精彩的一生,她感到欣慰,对于那样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一只手臂算什么,以命换命又算什么,更何况,她已经活够了,杀够了。
谢谢你——她在心中对那个小小的生命不断重复,她感谢它在当时给了她生的希望,又在现在给了她死的机会。
只是,她不能在这里结束自己,她甚至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一条不知名的街道的路边上,不行,她必须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尊严,她抬起头,看着安德,“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