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征戍客,年岁在楼兰。
沛县以东的大片平原上,旌旗林立,战将如云,甲士如雨,只不过并不是去征讨楼兰,而只是一年一度的集合演练。
嗯,这是延续自春秋时期的一种规矩,每到秋收农闲之后,郡一级的官府就会抽调辖区内的戍卒,教练战阵,宣讲军规军纪。
尤其是后者,更是耳提面命,若是戍卒背诵不出,就会受罚!
比如主要集中记载西汉武帝末年到东汉建武初期的居延汉简中,候长某姗举烽火‘不如品约’,被遣关县狱。
这种大规模的演武,其实是在东汉光武以后,为了强干弱枝,才废除了地方上的军事演习,改为只在禁军中举行。
此刻在高高的云车之上,刘邦一身戎装,金盔金甲烨烨生辉,一扫往日的老迈,以及‘刘盈诗篇在前头’的颓唐,重新振作了起来,神采奕奕,英姿勃发。
今天在这里演武的军队有随行的禁军,也有泗水郡周边几个郡的戍卒,还有齐国、梁国、鲁国以及刚刚建立的衡山国、庐江国的军队。
这是一次联合演练,郡国兵将会协同作战,分进合击,你来我往,考察的也主要是各种队形的转换,以及士兵是否听从命令,团结协作。
毕竟火枪火炮还没有大量列装军队,郡国兵的日常作战和训练依旧是冷兵器为主,讲究的就是一个整齐划一,和百人千人之力结阵而战。
刘邦看了看天色,旋即挥舞手中令旗,担任全军总司令,也就是太尉的卢绾顿时策马上前,发号施令,演练军阵。
而在刘邦身后,张良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是刘盈的老师,于是开始传道受业,只不过他不光是在给刘盈讲,一旁兴致缺缺的刘肥,眼睛滴熘熘转惦记着开熘的刘如意也被他一并抓了过来听讲。
“《管子》云,为兵之数,春秋角试,以练精锐为右;成器不课不用,不试不藏。收天下之豪杰,有天下之骏雄;故举之如飞鸟,动之如雷电,发之如风雨,莫当其前,莫害其后,独出独入,莫敢禁圉……”
“《吕氏春秋·孟秋纪》曰,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兵,简练桀俊,专任有功,以征不义……这说的正是平素里演练军阵之事。”
张良看了看刘盈说道:
“我之前说的你没记住也不打紧。我和淮阴侯闲暇时期穷搜天下兵书,凡百八十二家,删取要用,定着三十五家,等去之后我给你列个书单,你好好读一读,最好能做到倒背如流……嗯,你读的时候记得写下心得体会,送来让我看看……”
一瞬间,刘如意心中第一次升起了还好自己不是太子的想法,不过这种想法一闪而过,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要‘彼可取而代之’……
而另一边的刘肥险些笑出声,用充满同情的眼神注视着满脸懵逼中的刘盈。
作为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很知道刘盈一贯的作风。
逃学、懒惰,一背书就犯困,被罚抄书的时候会想尽各种办法作弊,而三十五家的兵书,少说也是个堆积如山……
所以,还好自己只是个藩王……
刘盈眨了眨眼睛,有些弱弱的说道:“老师啊,我听人说,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
张良侧目,语气满是威胁:“嗯?是谁说的?”
霍去病……刘盈声音越发底气不足:
“老师啊,我又不需要亲自指挥军队作战,兵书这种东西简单读一读不就行了,最多写写心得体会,至于阅读并背诵全文,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他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特意学着齐人的口音,试图逗笑张良,好让自己逃过一劫。
只可惜张良眉头紧皱,低声斥道: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况且为太子者,怎可不知兵?多读读书,收敛收敛往常的放荡总是好的……”
“嗯,对了,萧相日理万机,叔孙通已然年迈,辕固又对你无可奈何,因此我已经建议皇后,让她派遣内史(吕释之)去商山访贤,来做你的老师,教授你黄老之道……”
“商山访贤?”
我现在的地位稳如泰山,要那四个老家伙何用?历史线的收束,绝逼是历史线的收束……刘盈皱皱眉头,尘封的记忆开始仰卧起坐,只不过他虽然心中咆孝,但脸上的神情却依旧保持着迷惑和懵逼。
听到张良的话,刘邦的耳朵动了动,快速转身,在甲片哗哗作响中拉住张良问道:
“商山访贤?莫非访的是传闻中的商山四皓,也就是东园公唐秉、夏黄公崔广、绮里季吴实、用(lù)里先生周术?”
“然也。”
张良轻轻点头,旋即在刘邦带着几分委屈的眼神中默默移开视线,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
嗯,那四个老家伙其实很有名,是秦始皇时七十名博士官中的四位,身份清贵,刘邦一直想要将之收为己用,却始终热脸贴了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