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窦彭祖的话,刘启不由陷入沉思。
他虽然将刘睿列为了第一嫌疑人,但其实他并不太愿意相信对方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哪怕他已经忘了刘睿长什么样了……
过了一会,刘启挥挥手送走了隔着窗户哭哭啼啼的慎儿,转身向车站外走去。
窦彭祖跟在他身侧,探头探脑几下,悄声问道:“要不要采取一些行动?”
刘启反问:“什么行动?”
窦彭祖压低声音:“让太子睿前来安陆问话!”
刘启突然笑了起来:“我只是个采访使,白旄黄钺也只能先斩后奏‘中两千石’官员,有何权力传唤一国之王太子?”
窦彭祖将他拉到一边,问道:“那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待着?”
刘启有些不耐烦:“这不是没证据吗?待着就待着呗,等有了证据再说……要没事我先回去了,昨天晚上慎儿闹了我半宿,我还有一张卷子没做呢!”
窦彭祖:“……”
过了好一会,他才追上刘启,嘟嘟囔囔:“你待着,就有人又是请吃,又是送礼!虽然一个美娇娘走了,但我打赌,另一个美娇娘必然已经在路上了!”
“我呢?”
“闲的要死!”
“为了你的安危,我夜夜独守空房不说,吃个鱼还被鱼刺卡了嗓子眼,差点死喽!”
他说完,一脸委屈巴巴。
刘启想笑,但最终还是忍住,摇头:“你到底想要干甚?”
窦彭祖压低声音:“做点什么,建功立业!”
刘启长叹一声:“离开长安之前我母亲说过,有些时候,什么都不做,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窦彭祖却摇了摇头:“我可以,但你不行。咱俩这一趟无论有没有收获,我都可以凭借这次经历进入想要进入的大学,无论是帝国文法,还是什么别的大学,甚至皇家陆军军官大学也不是不可能!”
刘启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有投笔从戎之志呢!”
窦彭祖愣住不动。
下一秒钟,他脸上的神情宛如被人夺走贞操的良家妇女。
“流、流氓!”
刘启笑而不语。
窦彭祖瞪着眼睛:“说正事呢!别打岔!”
刘启面无表情:“我能怎么办?难道舅舅没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处境?”
窦彭祖正色说道:“正因如此,才要奋发图强!”
刘启愣住,抬起头,直勾勾盯着窦彭祖,两条粗粗的眉毛几乎要扭在一起。
嗯,他的身高大约一米六几不到一米七,而窦彭祖超过一米八。
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去争?”
窦彭祖用力摇晃几下脑袋:“当然不是!燕王虽老,尚能饭否……你如何能争得过刘炎!”
刘启松了口气。
他踹了一脚窦彭祖:“吓死我了!不让我争那发愤图强作甚?”
窦彭祖憨憨一笑:“你是陛下的庶长子,齐王是太上皇的庶长子,齐王获封多少封地,你又获封多少封地?难不成如今的大汉疆域,尚且比不上昔日天下初定?”
“二十七县,你满足了?”
刘启沉默不语。
若在几年前,有二十七个县的封地,人口数百万,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但之前跟着刘盈去北海转了一圈,如今又南下到了这云梦大泽之畔。
但见江山异域,幅员辽阔。
二十七个县……
父皇也忒小气了些……刘启眺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巍巍群山,轻声叹息。
窦彭祖趁热打铁,满是蛊惑:“所以,才需要你做出功劳,这样才会有存在感!别忘了你是陛下的亲儿子,只要你有建功立业的想法,有的是人愿意帮你!”
刘启扭头:“有的是人?”
窦彭祖一脸郑重的点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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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郡。
石碣村。
太阳刚刚升起,旋即被乌云遮蔽,风也开始不急不缓的刮了起来。
这是要下雨的前兆。
村里的女人们顾不得休息,连忙跑到院子里将还没有晒干的咸鱼收起来。
这几天是她们和杂货商人约定的时间,对方将带着针头线脑等日用品来和她们换这些咸鱼。
所以,咸鱼不能被雨水打湿!
收着收着,她们开始埋怨起了家里的男人。
那帮家伙说是接了个大单,要送一支商队前往衡山郡,因此许久未归。
否则,家里的咸鱼干要比现在多出三成,这样她们不仅能换到针头线脑,还能有多余的钱给家里的娃娃买块布做件衣服!
嗯,棉布。
毕竟棉布穿起来比麻布要舒服很多。
更重要的是,她们要用有限的时间去尽可能养蚕缫丝,纺织丝绸用来贴补家用,自然没有时间去采集苎麻,再用十几道工序去获得麻线,最后再纺织麻布裁制衣服。
这很不划算!
大机器大工厂生产出的棉布,最先挤垮的不是那些手工作坊,而是那些靠纺织贴补家用的民妇!
毕竟前者可以走精品路线,还可以转行刺绣作坊,但那些粗手粗脚的民妇若是不掌握纺织丝绸的技巧,好一点的尚可进厂打工,差一点的就彻底沦为生育机器,在家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闲暇时再洗衣做饭,喂喂牲畜。
片刻之后,小雨如期而至。
已经将咸鱼收回屋子里的女人坐在房门口乘凉,边教给自己的儿女如何通过云朵和风判断是否下雨的本领。
靠水吃水。
石碣村毗邻云梦泽和江水,她们的子女将来必然也会和水打交道,多知道一些没有坏处。
而在一片其乐融融中,村口突然传来阵阵凌乱的脚步声。
“莫非是货郎来了?”
“下雨了怎么还来?若是把针线淋湿了可怎么办?”
“就是,我今日不打算换了。”
“我也不换了,等过两天家里的死鬼回来了,多打些鱼,多晒点鱼干,然后再拿去县里卖!”
……
在女人们隔着低矮的院墙议论纷纷中,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哭喊。
紧接着,是鸡鸣犬吠。
嗯,不是鸡,是鹅。
毕竟石碣村靠近江水,十年九洪水,鸡不会游泳,而鹅淹不死不说,还能跟狗一起看家护院。
但鹅跟狗一样,终归防的是君子而不是小人。
此刻,在一阵骚乱中,一个疤瘌脸的黑胖子走到阮仲家门口,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嫂子,这个月的船贷是不是该交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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