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县距离发现尸体的地方仅一江之隔,故此尸体在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这里,而这也是刘盈等人从江陵县跑到江夏县的原因。
听到刘启的问话,阮氏摇摇头,垂泪道:“没有认全,只能通过身体部位勉强分辨出一点点……”
刘乐询问道:“那不是你丈夫吗?缘何只能认出一……”
刘盈猛地拽了她一把。
刘乐瞪着豆豆眼:“臭弟弟你抓我干嘛?你看看,都给我抓红了!”
她一边说着,同时扁起袖子露出半条白白嫩嫩的手臂,向刘邦展示着上面的红彤彤的抓痕。
很明显,她这是在告状!
但刘邦这次没有理她。
刘盈凑在刘乐耳边,用只能由她听到的声音说道:“那些人死状极惨,身首异处,断手断脚者比比皆是!如今天气又热,尸体腐化十分严重,听说运回来尸身的都是些生满蛆虫的肢体残片……”
刘乐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用力打了刘盈肩膀一下:“臭弟弟,干嘛形容的这么、这么……你还让不让我晚上睡觉了!哼!你就不怕吗?”
刘盈满脸无语。
他从四五岁的时候就在战场上混了,毫不夸张的讲,他接连戎马倥偬了二十多年,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又岂会被几句描述吓到?
在刘盈看傻叉的眼神中,刘乐渐渐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的尬笑两声,旋即又打了刘盈几下:“哼!臭弟弟让你吓我!”
这一刻,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阮氏看着眼前一幕,失声痛哭起来:“良人啊,没了你,我们可怎么活啊……”
她这一哭不打紧,那些失去了丈夫或是儿子的妇人也齐声痛哭起来。
妇哭其夫,母哭其子,令人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这种骤然失去人生挚爱,家中顶梁柱的痛苦,让平生不识愁滋味的刘暄也忍不住眼眶红了起来。
刘盈向张不疑使了使眼色。
张不疑一声长叹,解下钱袋:“我这里有些钱,不多,但足够解尔等燃眉之急……”
他边说,边开始撒币。
但刘启却制止了他:“姑丈且慢。”
张不疑愣了一下:“嗯?你这是作甚?”
刘启说道:“之前她说过,让晁长子去炸大桥的人给她留下了一箱黄金,如今就埋在她家狗圈之中,故此她们并不缺钱!”
张不疑笑着摇摇头:“傻小子!她们既然已经招供,那一箱黄金就是赃款,如何还能让她们分着用?”
刘启脸红了一下。
他把这件事给忘了。
赃款,自然要充公!
于是他为了挽尊,凑到刘盈身边小声说道:“父皇,是否可以调兵抓人了?”
刘盈问道:“抓谁?”
刘启皱皱眉:“自然是船工行会中事关江水大桥遇袭案的主使之人!”
刘盈再度问道:“你觉得能抓到吗?”
刘启点头:“能!那名妇人知道主谋长相,只要把船工行会所有首领都抓起来,然后让那妇人去一一辨认,不愁认不出主谋是谁!”
刘盈笑了笑,又问:“那你可知江水船工行会有多大规模?成员都有谁,总部位于哪里?”
刘启愣住,摇头:“不知。但那船工行会往日行事如此高调,想来对他们知之甚深者众多!只需要抓一个,就能抓一串!”
“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好事。”刘盈夸赞一句,接着说道:“但你动一个,只怕就打草惊蛇了!若是他们做猢狲散,你又去哪里抓一串呢?”
毕竟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江湖人狡兔三窟是常有的事。
比如张良,刺秦失败后即便是被全天下通缉,可依旧包庇了同是杀人犯的项伯……
而张良是名士,需要时常做些高调的事情保持自身热度,但若是换上那些藏在阴沟里的宵小之辈,一旦没有把他们当即抓捕归案,基本上就不要想着再抓他们了!
所以,需要策略。
刘启想了一会,问道:“父皇,那该怎么办?”
刘盈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江水船工行会自巴蜀起,一直延伸到会稽郡江水入海处,可以说江水流经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足迹,成员人数只怕数以万计!”
“但你想想,他们如何能够有如此庞大的规模?”
“父皇,你的意思是……”刘启悚然一惊,赶忙压低声音:“难不成是朝中有人?”
刘盈反问:“你说呢?”
毕竟大汉是个封建王朝,权力凌驾一切规则之上,船工行会这种涉黑的大型组织若说背后没有保护伞,别说汉朝人不信,就算是放到上下五千年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没有人信!
刘启顿时慌了手脚。
毕竟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凭借着一腔血勇之气敢于和黑恶做斗争,但要他去抓捕国家官员,属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重要的是,他母亲前两日给他写的信上反复交代,要他不要太出风头,免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于是,刘盈笑吟吟说道:“你只管做你的采访使,其余交给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