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蕴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眼前的袍子,淡淡嗯了声。
……
白羡鱼用完午膳,并没有直接回院子,而是令人和果盈打了个招呼,坐上马车往镇国将军府赶去。
绿珠想到她们即将要做的事,尽管努力克制,还是有些害怕,“小姐,到时候您要怎么带走我们啊?”
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若是小姐丢下她一个人走了,她怎么都不放心!
白羡鱼不假思索,“等我‘死’了之后,你作为我身边的人,哥哥他们放你归乡不也正常?”
“那我是不是不能和小姐您一起走?”绿珠苦着脸,“这样的话我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小姐?小姐一个人去姬霜小姐那会不会很孤单?”
“只是暂时的。”白羡鱼露出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笑,“至于白离,他本就行踪隐秘,少有人知我有这样一个死卫,哥哥他们随便编个理由,便可送他离开。”
“好吧。”绿珠轻轻叹了口气。
镇国将军府。
白檀深和白景渊正坐在书房,周围侍卫层层守卫,严密的飞不进一只苍蝇。
府邸建的恢宏,不仅仅是在表面,将军府武将出身,少不了许多秘密通道,仆人们以为二公子和四公子现在一个在外经商,一个在苦读诗书,实际这两人已经从不同的地下隧道赶来。
没有要事,隧道皆是处于密封状态,而纵然是最爱玩的白锦言,读书识字后背下来的第一本书也是将军府各个暗道的舆图。
白锦言和白陌淮赶到书房没多久,白羡鱼也到了。
白檀深看到白羡鱼来了,缓缓攥紧拳站起来,表情愧疚,“妹妹。”
“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四哥,好久不见。”许是解决了一桩心事,白羡鱼压低了音量,笑容却看上去很是轻快。
“进去说。”白景渊揽住想要扑上去的白锦言,扫了一眼他:“你先不要出声。”
白锦言咬了咬牙,点头。
众人来到了一间密室,白羡鱼从前很害怕这个地方,因为一旦要进这个地方,就意味着发生了大事,父母亲的死讯她是从这里知道的,也是在这里,二哥决定辍学经商,一走就是数年。
可现在她不害怕了,每一回为这个家付出的都是他们,这一回,也该到她了。
白檀深瞥见自家妹妹脸上还挂着的浅笑,如往日一般乖巧惹人疼,顿时心脏一痛,眼眶干涩,“妹妹,你想好了吗?”
白锦言紧张地看着白羡鱼,比她先出声一步,“妹妹,这个决定一旦做了就不能回头了,你真的要去平南王领地吗?”
白陌淮和白景渊皆是凝重地看着她。
“嗯。”少女轻轻颔首,唇角微扬,“不过是做个戏,骗一骗那位而已,如果这样做了,兴许还有机会,若是一直待在京都,这里就是牢笼。”
不管武宣帝何时对他们生了杀意,都如同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哥哥,我从前和你们说过的预知梦其实并不是梦。”她语出惊人,顿了片刻,抬起眼看众人的反应,“那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前世。”
素来爱开玩笑的白锦言此刻也严谨异常,等着白羡鱼把话说完。
“前一世将军府经历了一段鼎盛非常的时期,从现在一直到乾元二十多年,一直备受皇帝信任,而相对的,哥哥你们对他的君臣之谊也非同一般,还曾经为各国传为一段佳话。”
“可变故往往就在一瞬间,继大哥在战场被设计传来身死的消息之后,二哥三哥还有四哥,接连一月不到的时间,全部入狱被贬……”
白檀深面色微冷,“如此雷霆手段,倒像是害怕我们会做什么。”
白羡鱼见他们在一开始的惊讶过后,很快就相信了她的话,不自觉安心了些,“正是,可我打探多时,也未发现到底是什么让武宣帝痛下杀手,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一世的时间提前了。”
“和我那日说的一样,本该是几年后发生的事情,却在前不久发生了,这就意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武宣帝就会翻脸,而我们现在并没有那个实力去抗衡。”
大哥虽手握重兵,可其中鱼龙混杂,前世被设计谋害,很可能就是武宣帝安插在他身边的人所为,这些隐患,不知何时就能给他致命一击。
现在君臣和睦,这些棋子自然不会动用,军营一派和谐,可他若是有了争端和疑心,这些棋子就会立刻化作利刃,刺入大哥的心脏。
白檀深沉思两秒,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脱离武宣帝的管控,侯府在京都,意味着一举一动都在武宣帝的监视之下,大军远在天边,即便他有心肃清身边人,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反而容易暴露。
从前他放任不管,以为清者自清,同时以表忠心,现在却不得不一个个挑出来,即便如同附骨之疽,也要立即斩断!
而这一切,都需要一个不容武宣帝拒绝的借口。
“疆外便是北漠,北漠有佛域,传说有一处三千诸佛坐化之地,百姓奉为圣地,若是诚意跪拜为亡者祈福,便可令亡者后世无病无灾,一世无忧。”白檀深话说了一半,白羡鱼眼睛就微微亮了亮。
这不就更顺理成章了!
若是大哥事先在武宣帝那做了铺垫的话会让整件事变得更合理……
她正这么想着,白檀深那边就开口了,“之前听你说了‘预知梦’,我寝食难安,也在思考对策,曾给陛下呈上过辞官信,但被拒,接到你的信后,我同他解释了为何辞官。”
白陌淮摸着下巴,“你怎么解释的?”
“我说,我在边疆迎敌时曾遇到一个佛子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克身边的亲人,先是父亲母亲,后来是身边亲近之人,我担心影响到小鱼儿还有你们,所以想要辞官离京,修身养性。”
白景渊微微一笑,“如此一来,小鱼儿‘死’后,你正好可以借题发挥,假意为‘亡者’祈福,驻军边疆,实则暗中整顿大军,剔除心怀不轨之人,一步一步掌握主动权。”
“到时候,即便是皇帝反应过来了,也已经晚了,再想要安插人手,就没那么容易了,几年的功夫足够让军营脱离他的管控。”白锦言分析道。
白羡鱼也嗯了声,“大哥这一环是最重要的,还有三哥四哥……”
她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轻拂了下上面不存在的灰,郑重道:“三哥,我知道你向来讨厌结党营私之人,可羡鱼此举并非结党营私,而是想要保护你们,若有朝一日到了山穷水尽,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站在你们身后。”
她不想再看到四哥被贬谪时,只有林世子站出来为他说话的场景了。
如此孤立无援。
所以一开始她便做了这个打算。
白景渊从她手中拿过这本朴实无华的册子,带着疑虑翻开一看,里面全部是人名。
每个人名背后都写了官职,详细到日期的时间,还有一些人的生平背景。
白锦言皱着眉,“妹妹,这是什么?”
白羡鱼还未开口,白景渊翻着册子的手忽然顿住,看着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他紧拧着眉,“这是……后面几年中举升官之人的名册?”
白锦言倒吸一口凉气。
随便看了一段念出来,“……黄立身,鲁州风庭村人,乾元十七年中状元,被奸人所诬,告其聚敛,骄奢,以权谋私,为众人不齿,帝大怒,当众驳斥处罚,后卧薪尝胆,两年内连跳几级,后官至太师。”
白陌淮和白檀深同样也在看这份名录,这上面出现的人名绝大多数他们都没有听过,现在还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可不久的将来,他们便要鲤鱼跃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