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
天色已然渐黑,楚王妃却仍端坐在椅子上。
楚王妃脑海中全都是今日沈扶雪戴的耳坠。
这耳坠,当初她刚嫁进王府,帮楚王整理东西时,曾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当时楚王并未说什么,只是把耳坠收了起来,并告诉她以后这些东西让丫鬟来收拾就好。
楚王妃何等聪慧,自然明白楚王这话的意思,她以后也再没不经过楚王同意就碰楚王的物件。
对于此事,楚王妃没有多问,她想,这或许是楚王喜欢的女子的耳饰。
而至于楚王喜欢的是谁,那个女子又生的是何模样,楚王妃虽然好奇,却也只是好奇,没多余的举动。
楚王妃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儿,一早便知成为正妃后将要面对的所有可能。
虽然楚王妃心中也不免泛酸,但她也足够大度贤淑,容得下楚王的侍妾和侧妃。
若是楚王讨来那女子做侧妃,她会把那女子安置妥当,若是楚王没有讨那女子,她也不会多加以过问。
只不过楚王妃没想到,她再见到这对耳饰时,竟然是在沈扶雪的身上看到的。
是,这天下同样的饰品很多,楚王喜欢的女子或许就和太子妃买了一样的耳饰。
可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楚王妃又想起了成亲那日闹洞房的时候,楚王好似就在看什么人,当时她以为楚王是在看喜娘的动作,可现在想来,那恰恰也是太子妃所在的方向。
一个巧合是巧合,可这么多个巧合在一起,便不可能是巧合了。
只有一个可能,楚王喜欢太子妃……
但凡楚王喜欢任何一个旁的女子,楚王妃都能出面把那女子讨过来,但这可是太子妃,楚王的长嫂!
楚王若是单纯的倾慕也便罢了,可楚王会不会有些旁的打算呢?
思及此,楚王妃抬眼看了看天色,问一旁的丫鬟:“王爷还没回来吗?”
丫鬟恭谨回道:“王爷还没归来。”
丫鬟很是疑惑,今儿也不知王妃是怎么了,一回王府后便让人在府门处候着,说是王爷一回来,就把王爷请过来。
也不知是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时间,楚王终于回来了。
楚王甫一进门,就看到了门口处楚王妃的丫鬟。
楚王妃一贯端庄知事,嫁过来以后也从无错处,更是将府里上下都料理的很妥当,现如今楚王妃叫人请他,楚王自是要去的。
楚王径直去了正房。
楚王妃向楚王见礼:“妾身见过王爷。”
屋里的丫鬟都很有眼色地退下。
“王妃可是有什么事要说?”楚王问道。
楚王妃轻舒了口气,而后直截了当地道:“王爷,妾身今天看到太子妃戴了一对玉兔捣药的耳坠。”
楚王妃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说了出来。
两人都是聪明人,楚王自然知道楚王妃的意思。
楚王妃攥紧了手帕,她刚要劝谏楚王,就见神色一贯温和、好似从不会发怒的楚王,第一次变了神色。
楚王垂下眼睫,神色犹如冰雪一般:“王妃,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楚王负过手:“你只需要做好王妃该做的,否则……”
楚王的话里满是冷峭的意味,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楚王妃惊的立在原地,好半晌都没能回神。
在嫁给楚王之前,楚王妃心里的楚王一直清风朗月一般,说话温声细气,待人也极温和。
可自打嫁过来后,楚王妃才发现,楚王其实并不似传闻中的一般。
虽然楚王依旧斯文有礼,待她也相敬如宾,但楚王妃能隐隐察觉到,楚王整个人都很是疏离,所谓的温和,其实是另一种冷淡。
不过楚王妃也没有多想,她是想着,楚王毕竟是皇子,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有些伪装也是再正常不过,这都是不得已。
楚王妃之前还一直想着,日后她与楚王天长地久地相处,楚王迟早会卸下心房,与她交心。
可直到方才,楚王妃才真切认识到,这才是温和外表下真正的楚王。
楚王妃是个聪明人,她当然能听懂楚王背后的意思——
若她能当好王妃,那么以后都不会有改变,她仍旧会是楚王妃。
若她敢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那么楚王不介意换一个王妃,至于她这个原本的王妃,谁又会真正在意她呢……
楚王妃的指尖轻轻颤抖。
楚王妃的眼眶里,不知不觉间盈满了泪水。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所嫁的夫君,竟然是这样的人。
…
且说另一头,建宁帝的病逐渐好了起来。
待太医确定建宁帝彻底无碍后,陆时寒便卸下了监国的差事,回归了原本的位置,国事继续由建宁帝处理。
建宁帝前段时间为了养病,是当真彻底放下了国事,而今回来一看,陆时寒将国事处理的有条不紊,丝毫不比他差。
建宁帝很是欣慰,不愧是他看中的继承人。
建宁帝上朝以后,嘱咐陆时寒办的第一件差事便是关于祭天一事。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天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历朝历代唯有皇帝才能去亲自祭祀,以示天子受命于天。
大周朝亦是如此,每年皇帝都会亲自去祭天。
眼下离祭天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这可是家国大事,一丝错漏都不能出,再谨慎都不为过。
现下便让陆时寒提前准备祭天事宜,建宁帝方能放心。
这一日。
陆时寒正在御书房里,向建宁帝阐述关于祭天的一应安排。
听罢,建宁帝捋了捋胡子,“嗯,办的很好,时寒,若是你有什么拿不准的,便去问礼部尚书。”
陆时寒点头:“是,父皇。”
建宁帝还要再说话,忽然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建宁帝的脸色也因此而泛红,似是有些喘不上来气。
陆时寒连忙上前,“父皇,你没事吧?”
好半晌,建宁帝的咳嗽才终于止住了:“朕无碍,你不必担心。”
陆时寒眉头紧皱,他想起了有关前世的那个梦境:“父皇,儿臣还是去请太医来帮您诊一下脉。”
若是建宁帝当真有疾,还是及早诊治为好。
建宁帝拦住了陆时寒:“不必,父皇的身子,父皇很清楚。”
建宁帝长舒了一口气,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瞒着陆时寒了:“时寒,父皇的身子确实有些问题,太医也没什么法子。”
建宁帝话音刚落,就见一贯神色从容的陆时寒,面上头一次露出了慌乱和担忧的神情。
建宁帝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终究熨帖不少,他的这个儿子到底还是关心他的,他没有白疼这个儿子。
建宁帝缓缓道:“不过,时寒你放心,父皇的身子还能撑一段时间,至少一两年内是死不了的。”
建宁帝的病症是早年落下的病根,当时谢家在朝中一手遮天,十几年来他一直活在谢家的阴影下,殚精竭虑,耗尽心血,身子才会如此,纵是集太医院之力,也回天乏术。
太医院没有办法,建宁帝甚至还谋求了道家,服了不少丹药,可却依旧没有效果。
也正是因此,建宁帝才会一直迫切地想寻陆时寒回来。
他想亲自考察、教养陆时寒,把大周交到陆时寒手里,他才能放下心。
建宁帝看着陆时寒,不禁有些感叹。
幸好这个儿子回来了,幸好他寻到了合适的继承人,若不然,他纵是死也放不下心。
陆时寒没有说话,只是给建宁帝倒了杯茶水:“父皇,您方才咳了许久,喝杯茶润润嗓子。”
建宁帝点头:“好。”
建宁帝喝了几口茶水,而后继续道:“时寒,父皇今天叫你过来,是还有另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建宁帝抬眼,“今次的祭天,父皇想让你陪父皇一道去。”
陆时寒动作一滞。
陆时寒当然明白建宁帝这话的意思。
自古以来,唯有天子才有祭天的资格,而今建宁帝想要带他这个皇太子一起去祭天,无非是想告诉天下人,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再无更改。
这甚至比册封他为太子,还要来的稳固。
对于此事,建宁帝也是思虑了良久。
是,太医说他暂且还能活个一两年,但建宁帝也怕有万一,毕竟人的身子最是说不清楚,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若是当真有那个万一的话,他想让陆时寒将来的皇位更稳固一些,让那些混杂在浑水里的各方势力全都认清形势,所以,他才会想带陆时寒去祭天。
半晌,陆时寒撩开衣袍,跪在地上:“儿臣谨遵圣命。”
建宁帝点头:“好,起来吧。”
…
很快,建宁帝便在朝会上向百官说了,他要带陆时寒一起去祭天的事。
文武百官们当然明白建宁帝这个举动的意义,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情绪,反而大部分都很赞同。
说实在的,陆时寒自打成了太子以后,从没有出过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