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吧。”谢忱淡淡道。
明月起身,给谢忱盛了一碗粥,双手将粥递到谢忱面前,“昨夜见大人身体抱恙,月儿清早做了清粥,还请大人食用。”
谢忱见此,忍不住轻咳一声,怔怔地看她,“你,亲手做的?”
明月依旧躬身垂眸,“正是。”
心里仿佛被重重一击,沉闷无比,谢忱有些烦躁,他娇养她七年,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每日只在闺阁行乐,如今竟为他下厨。
明月抬首见谢忱眉间似有愠怒,想着似乎是刚才自己太过恭谨让他烦扰?
转脸浮上了笑意,她甜甜的看他,“大人,月儿忙了一早,你且尝尝味道怎样?若是喜欢,月儿再给您做?”
绵软的声音像是猫咪的叫声,挠在谢忱的心间,他轻叹一口气,真是个磨人的。
沉声开口,“你,不必做这些,叫他们做就好。”
明月今日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对谢忱,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动怒,她们相处的时日不多了,她要让大人开心。
“大人放心,月儿学得很仔细,味道连宋嬷嬷都说好。”
“我,不是”谢忱无奈,小姑娘竟然误会他怕难吃?
明月见谢忱不肯用,坐在了谢忱的床边,用汤匙搅了搅粥,舀起一勺又用嘴吹了吹,递到谢忱嘴边,“大人,尝尝吧,很好吃的。”她笑着劝他。
谢忱症愣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在自己面前,木然的张开嘴。温热的清粥留香在唇齿间,那股温热也好像覆在他的心头。
他凝望着她,清秀的眉眼间挂着淡淡的笑意,她耐心地为他吹散着热气,再一勺递到他的嘴边。
谢忱咽了下喉间的生涩,一把握住她的柔荑,明月一惊,抬眼看着他,空气凝滞在两人间。
“我自己来。”他沉声开口。
明月眨眨眼,方才反应过来,“哦。”她将粥递过去。
谢忱不再看她,只低头安静地一口口咽下明月的劳动成果。
谢忱吃过后,三余端着水进来要为谢忱梳洗。
明月见此,自然接过三余的水,“你出去吧,今日我来伺候大人起居。”
三余慌忙,“小姐,使不得啊,这是小人的事,您干了,小的干什么去?”
明月伸手在水里投手巾,“三余平日辛苦,今日放你半日假吃酒去。”
三余忙摇头摆手,“不行,不行。”又要伸手,被明月挡回去。
三余无奈地看向谢忱,谢忱无奈挥手,叫他撤出。
明月投好手巾,递到谢忱面前,谢忱擦好了脸手。
明月又来到谢忱的案前,拿出一把犀角梳,来到谢忱的榻边,柔声道:“大人,月儿为你梳发,今日我替三余照顾你。”
谢忱有些迟疑,在梁国男子头发向来是除却下人侍奉以外,都是夫妻之间才能梳理。如今明月这般做,似是不合礼法,可刚才姑娘是替三余来梳发。
明月已经坐在他身侧,试探问他,“大人?”
谢忱挣扎一番,慢慢地转过身,将背对向她。
小姑娘一下一下,将发梳得仔细,那微动的感觉像是梳在了他心坎里。
“你”他迟疑着开口。
“嗯?”明月在身后手中的动作未停。
“不生气了?”他悠悠道出。
梳发的动作停滞一下,随后继续,“大人于我有救命、养育之恩,月儿心中虽有怨,可万不能将两事混为一谈,诗经有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多年我视大人为亲人,自该好生相报才是。”姑娘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明月握住谢忱的缕缕青丝,咬住嘴唇,眼眸中汹涌的泪像是海上的巨浪,谢忱看不见她那浩大的悲伤。
梁国习俗,只有妻子才能为丈夫梳发,今日就让月儿任性一回吧,她将隐秘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手上,一下下放在谢忱的发间。
报恩?
谢忱心头一紧,她将话说得那样入情入理,可他却觉得哪里不对。
晨光漫上轩窗,映在明月与谢忱的身上,两人的身影映在床围间。
察觉眼前之人似乎不对,明月柔声问,“月儿说得不对吗?”
对,对的不能再对。
只是月儿啊,若是没有我的养育之恩,如今你可还这般对我?
他抬眼看着床围上明月的影子,为何,他竟觉得两人此时像是普通夫妻一般,于晨间梳洗篦发,一同过早更衣。
恍然惊觉自己的想法,谢忱心头一震,他乱了,刚才怎会对明月萌生那般的想法?
谢忱,你是疯了吗?
她是你的亲人啊
他强压下自己不堪的想法,整理好乱绪,转身认真的看着正在为他梳发的姑娘。
嘴角浮上淡淡的笑意,便像是在经年当中,他每一次对着她笑,一如长辈对晚辈那般慈祥的温和的笑,爽朗清举。
“对,月儿,视我为亲人,我自视月儿为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