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忱入座,林涣将那烹好的茶递到谢忱身前,“多年未见,大人可好。”
谢忱伸手扶杯,以示恭敬,“劳国君挂念,一切甚好。”
林涣喝了一口茶,“皇妹在你身侧,亦是很好?”
谢忱心中一惊,转念一想,坦然道:“国君多年,想必知晓公主一举一动。”
林涣笑着看了看谢忱,“大人不必紧张,让阿宁在你身侧,宫中险恶,亦是想护她无恙。”
“我今日前来,亦是想求得国君另其他条件,收复三城,还公主自由,任她选择去留?”
林涣打开折扇轻摇着,“哦?依大人言,你可有其他法子能抵得过我大楚公主?”
谢忱垂眸恭谨道:“我谢家私库。”
楚梁梁国谁人不知,谢家私库,富可敌国。
林涣听此一愣,随即笑了笑,可那笑中,却带着冷意,叫人胆寒,“哈哈哈哈,大人如今为了皇妹亦是下了血本,真叫本王好生感动。
可皇妹七年来被你囚禁在府,她亦不能认祖归宗做回我大楚公主,甚至要依我楚国质子身份换回城池?
说起来,竟好生可笑。这对大楚,对皇妹,岂是奇耻大辱?大人似将楚国尊严多年踏在脚下。”
谢忱听此,忙后退跪倒,“微臣不敢。”
“哈哈哈。”林涣笑了笑,手中依旧风轻云淡地摇着折扇,“你有什么不敢的?当年汾水一战,你蛊惑我方将领,踏过河界开战,以致军心涣散,全军大败,谢大人不是向来足智多谋,你为达目的,又有何不敢?”
面对林涣厉声质问,谢忱依旧跪在那处,未有丝毫动摇。
林涣叹息道:“当年我随父皇征战,宫中亦发生宫变,才致皇妹走失,若不是你出手相救,皇妹亦不会有今日平安。
要你谢家私库换三城可以,但我还要一个条件。”
“不知国君是何条件?”
“我要你那种稻技法,在我楚国推广。这,你可愿意?”
谢忱听此思忖一番,叩首道:“微臣愿意。”
林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谢忱,“谢大人,谢首辅,皇妹到底做了什么,要让你散尽家财,甘愿为我种地?”
谢忱叩在地上,“臣自知对公主罪孽深重,公主多年对臣以诚相待,而后知晓自己实为质子,委实伤心,臣不愿公主伤怀。”
林涣冷眼看着谢忱,高高在上首辅如今竟为了敌国公主有如此行径?此人怕是动情而不自知罢了。
“既如此。”林涣走到谢忱身侧,“那你便和公主情谊断个干净,勿让她再与你受分别之苦。”
谢忱叩首道:“臣遵旨。”
出了驿站之时,柳东风坐在马车上,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见谢忱上车颇为意外,“这么快,那楚国小儿跟你说了什么?”
谢忱风轻云淡一般叙述,柳东风瞪大双眼气道:“什么?楚国小儿居然让你去给他种地,靖彦,这种事你怎么能答应?”
谢忱低头看着袖口的兰草,“只要能为天下万民,在哪里种地,亦是没有什么不同。”
“谢靖彦,你是疯了吗?你为了一个敌国质子,你散尽家财,为人种地?”柳东风恨不得打开谢忱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以我只身,换三城,亦是值得。”谢忱依旧端坐在那里,万年不曾变,但是他心中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心安。
月儿,若能换得你自由身,如此甚好。
“不,不是这样。”柳东风郑重的看向谢忱,“靖彦,如今你对公主之心,怕是早已经超过君臣之责了。”
此话一出,像是在谢忱刮起了一阵狂风骤雨,超出君臣之责?
谢忱理了理衣袖,“不,我此番作为正是为了君臣之责。”
柳东风无奈的叹气,“谢靖彦,你可知晓你寒窗苦读十余载,年少成名是为了什么?”
此话一出,谢忱恍若回到弱冠之时,父亲母亲殷切的期许。谢家数十代本是书香门第,可唯独到了祖父一代,已经未有能人致仕,只可靠祖上遗留下来的家产经商种田为生。
到了谢忱这一代更是家道中落,一蹶不振。谢忱年少天资聪颖,自然担负起振兴全族希望。
柳东风烦躁的打着手中折扇,“难道,你要为了一个敌国公主,散尽家财,放弃光耀门楣的重任,放弃手握重权,放弃你你为国为民的理想和报复吗?”
柳东风此时恨不得骂醒一心入了魔障一般的谢忱。
他再次试探道:“你且对我说实话,是否真的对公主动了情?”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叫谢忱怔在那处,久久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