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端门、承天门今日为新科一甲三鼎而开。
“裴状元,请领步。”榜眼马廷文说道。
裴少淮点点头,略提衣袍,迈出了第一步,榜眼、探花紧随其后。
走过中庭又走过河桥,当高门穹顶掠过,裴少淮心间油然生出庄严肃穆感。
从承天门出来后,顺天府尹和礼部官吏早早在那等着了,此处已搭好彩棚,等待三人换衣、簪花,而后开始巡游御街。
“请裴状元更换御赐新衣。”
礼部官员端来一套状元服,有白绢内衬一件、圆领绯罗朝服一件、银光宽腰带一条、槐木笏一把、药玉佩一幅、黑履朝靴一双,还有一顶二梁乌纱帽。
上下一身配套周全。
有小厮入棚帮裴少淮换衣。
状元可以换赤色状元服,而榜眼和探花没有,依旧穿着那套进士服。
两人本是兴高采烈的,当看到裴少淮换了一身状元服出来,又忍不住艳羡。名次只差一二,待遇可差不少。
礼部官员又端来簪花,款式亦有不同,虽都是剪彩花样,但裴少淮的枝叶是镀金的。
金花簪于纱帽左侧,与黑纱红袍颜色相衬,没有丝毫突兀。
……
“圣上喜迎新进士,民间应得好官人。”
传胪这一日,城中百姓早早等着金榜、等着状元巡街,讨记个趣儿。
金榜下自是水泄不通,个个都想知晓今年的科考盛况,也好有些谈资。还有许多富贵人家专程派人前来蹲榜,若是看上了哪一位新科进士,对方亦有意,便可送鞭捉婿了。
等到开始游街的时候,百姓们又纷纷从金榜前涌向御街。
礼部、顺天府衙一路鸣锣开道,护着三鼎甲缓缓前行。
高头骏马上,裴少淮一袭绯色状元服走在前面,最是吸引人的目光,当众人看到他俊朗脸庞,还有那透着光的眉目,身姿矫健,只觉得是他衬得状元服格外好看,而非状元服使他添色。
今日君着状元袍,他日谁人堪绯衣
“好俊的状元郎!”
“不是说探花郎向来会更好看几分吗?看来今年是个例外。”
“状元郎这么年轻,应该还没有婚配吧?”
“快投花,我想看状元害羞的模样。”
御街两侧商铺楼阁纷纷敞开窗扉,不知有多少未出阁的闺秀在偷偷打量着裴少淮,脸色绯红。
又不知有多少已出阁的小娘子在叹息嫁的太早。
今日状元巡街,本就是让大家都抛下束缚去“贪想”的。
学子贪想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骑马御街,女子贪想觅得才子良婿,百姓想沾一沾新科状元的贵气,未必求鲤鱼一跃过龙门,或许只是求日子越过越好……
裴少淮高跨金鞍素鬓马,单手牵缰绳,相貌堂堂,正是白马金羁春风得意。
他根本没有心思想其他的,因为围观的百姓太过热情了,简直是全方位向他投掷物件。
时值春日,百姓折来一支支花卉,向裴少淮抛来,花瓣抛碎一地,散落满街,嘈杂中亦能闻到缕缕香气。
御街姹紫嫣红,新科状元一朝看尽盛京花。
听着好似很浪漫,可耐不住近乎所有人的花都往他身上投,还有那缺心眼的人,恨不得把整棵树都折下来,投花变成了砸树。
裴少淮只能小心闪躲着。
他感受到了百姓的热情,出于礼节,他朝众人笑了笑。
依然一笑作春温。
“这状元郎在笑。”
“他喜欢,他高兴。”
结果百姓投花的兴致更高了。
好不容易过了开阔的街段,接下来的这一段路多是楼阁,岂料窗扉吱呀吱呀打开,漫天的帕子、香囊如雨落。正是——状元着新衫,骑马过御街,一眼望去满楼红袖招。
估摸楼阁里的人都是有经验的,早早占据了好地段。
更有甚者,居然有人把首饰投了下来。
裴少淮赶紧用宽袖抵挡,他哪里敢碰这些帕子香囊啊,这一份份可都是“姻缘”。
好在,楼阁上一把油纸伞撑开,素手松开,油纸伞缓缓而落,正巧落在裴少淮跟前,裴少淮顺手一抓再一举,挡下了纷纷扬扬落下的春心。
竹伞轻举遮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