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下雪了呢。”
不知何时便会泫然欲泣的天空,用寒风冻住了自己的眼泪。那轰鸣的马车,已经渐渐远去了。
阿格妮丝有些木然的站在后面,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那上面志得意满的巴塞琉斯,真的是他么?还有,那个陌生的女孩,究竟是谁?
“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
就像是要隐去街上的喧嚣一般,天上的雪,越下越密了。
为了寻找这片纯白的源头,阿格妮丝有些呆滞的抬头仰望着上方的天空,久久不语。
“不,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阿格妮丝,你只不过是想逃避现实罢了。”
她想起自己逃出暴乱的君士坦丁堡时的惊心动魄,想起被残忍杀害的老师,想起自己一路上所遭受的艰难困苦,突然呼吸又急促起来。阿格妮丝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拳头,内心坚定的说道:“不,我至少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历克斯,下雪了呢。”
塔玛丽有些痴痴的看着不断朝着人们挥手致意的阿莱克修斯,这个马上就要成为她的丈夫的男人。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是在阿勒颇的囚牢,还是巴勒莫的王宫,抑或是萨洛尼卡的总督府?
雪似乎下的越来越大了。
格鲁吉亚的公主殿下伸出手来,看着这些柳絮一般洁白的雪花在自己的手掌上倏忽便融化掉,手心不由得感觉有些冰凉。她想起了远在卡特利,牢牢掌控着整个高山之国的父亲,又想起远嫁君士坦丁堡的姐姐,一时间突然有些发怔。
“父亲天纵奇才,但是每天心心念念想着的竟然是怎样才能提前逊位,好在圣乔治修道院安度晚年……”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某天,躲在父亲的王座后面,听到父亲有些惫懒的声音和最亲密的幕僚诉说着当年的理想,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
“拉夫连季,我这辈子啊,从没想过当什么国王。我曾经的愿望,就是随便当个主教,随便攒些钱——贵族还要管理自己的领地,实在是太麻烦了;然后和一个不美也不丑的女人结婚,生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等到长女结婚,儿子接班之后,再去圣乔治修道院隐居,每天下下棋,钓钓鱼,然后比妻子先要老死……”
年幼的塔玛丽看着当时脸色仿佛憋得十分辛苦的拉夫连季老师,仿佛听到了他内心默默的吐槽:“陛下您当然可以不在乎权力,因为您是两海间的霸主,在高加索的地位至高无上;您也可以不在乎妻子的容貌,因为您的妻子是阿兰大酋长最美丽的女儿,里海草原上最明亮的珍珠……”
她又想起了数年前出嫁的姐姐。父亲认定她只有中人之资,不足以担负格鲁吉亚的重担,于是将她嫁给了本都军区将军安德洛尼卡的儿子——也是科穆宁的皇族,曼努埃尔皇帝的侄子曼努埃尔,用以强化双方关系,共同对付亚美尼亚的土库曼人。
“我现在,是和姐姐站到了对立面了?”
塔玛丽的内心稍稍有些纠结,甚至表情略微有些僵硬。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热烈欢呼和祝福的人们背后,有一个全身只笼罩着一身破旧黑袍的小小身影,正费力的穿过人群,跟在她和阿莱克修斯的马车身后。
“玛丽,我们到了。”
小皇帝温和的声音将格鲁吉亚公主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拉了回来。她看着巍峨的圣保罗大教堂,看到在大门前盛装迎接的嘉宾们,脸色顿时有些羞红。
在清雅的音乐声中,阿莱克修斯拉着塔玛丽的双手,缓缓走下马车;他最后一次朝着热情的安条克人民挥手致意,便准备与众位高贵的嘉宾一起进入大教堂;而他们,都是自己婚礼的见证人。
安条克的城市卫兵在圣保罗大教堂外拉起了一条警戒线,但是这依然不能阻止人民的热情。他们平时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位国王,但是现在,就在对面圣保罗大教堂的大门外,那里可是有着一名皇帝,两位国王,还有个皇太子!
凭着自身瘦弱的优势,阿格妮丝费力的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可是也仅此而已了。她身前全副武装的卫兵们仿佛铜墙铁壁,她只能伏在一块盾牌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影和另一个女孩步入了圣保罗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