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养在哪里易冬雪没什么意见,她手里储存的肉够多了。不过,她还是多问了一句,“娘,要是养在外婆家会不会给家里招祸啊?”
她记着这年头养家禽什么的可都是定量分配的,谁家多养个把只被发现了得挨批的,叫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那群鸡已经够显眼的了,再加上一只揣了崽儿的兔子多少显得危险了。
“没事吧?”被易冬雪这么一问,田秀兰也迟疑了。
思来想去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只能心事重重的跟着易寒下地了。
易冬雪已经不下地了,那几个工分赚来也都是填补三房的,她才不干。
眼下当务之急是改善家里的生活,因着母子三人都许久未见荤腥,这次吃兔子两人也只吃了一只,还剩下一只被易冬雪包裹好了收起来。
她更倾向于另起一座草房子,好歹离三房远一些,不然想偷偷摸摸吃点好的都怕香味飘出去给家里招祸。
尤其易老太还是个贪心的,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一家能吃的那么好,肯定像吸血蚂蝗一样死死扒着不放。自家但凡拒绝,她肯定就要拿着这个当成把柄来威胁自个儿了。
这么一看,未来的征程还真是任重道远啊!
左右她无事,干脆把自家门锁上了,背上小背篓循着记忆中的路再次到了外婆家。
相对于昨儿来时的静悄悄,今儿显得人丁格外兴旺了。
易冬雪也没想到外婆家会有这么多人。
她被领进家门的时候,田母正在抹眼泪,对上一圈大人复杂的神色,易冬雪略想想便知道这应该是在说自个家的事儿了。
田母看见瘦巴巴的易冬雪还是没忍住,眼泪狂飙,“我可怜的外孙女儿,这日子过的……”
田母满心愧疚,她是知道自家女儿倔强的,当年东子死了之后,她本是想劝着秀兰改嫁的,那时候的闺女年纪轻轻的,模样也好,小寒都十岁了,半大的孩子离了娘也能过活,到时候她再搭把手多看照看照,日子也能过下去。
至于冬雪,才四岁。易家那俩老不死的本就心狠,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赔钱货留下肯定活不下去,到时候让跟着秀兰一道改嫁,一个小丫头吃不了多少东西,再大点也能帮衬着做活,十七八岁打发出门子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可谁承想那死妮子那么硬,压根听不进她的劝说,还把她关在了大门外。
她性子也急,见女儿油盐不进非要给一个死人守着,就气狠了,说什么不再嫁就别登她家的门。
俩性子倔的凑到一起去,谁也不服谁,关系就僵着了,可母女哪有隔夜仇,天长地久的,还是恢复了走动,只是心里始终有根刺儿,以前亲密的无话不说的母女变得生疏又客气。
若不然,就易家做的那些个事儿她怎么会不知道,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过来。”
喊她的是一个个子稍高,背部微驼的汉子,一张黑红的脸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到大舅这来。”
易冬雪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那汉子也不知道说什么,粗糙的大手在她枯草一般的发上揉了揉,递过去一颗糖,“吃糖。”
糖?
易冬雪瞪圆了杏眼,小心翼翼接过那颗有些融化了的糖。
黄橙橙的颜色,通透的很,一看就很好吃,易冬雪的嘴巴里开始分泌唾液,她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糖了?记不清了。
就在此刻,一道视线黏在了她的身上,目露渴望,易冬雪循着视线,望见了一个瘦巴巴的小男孩,对上易冬雪的视线,他也不怕,只是微微躲开了一些,眼睛仍旧黏在糖纸上。
物资匮乏的年代,糖块又不顶饿,对于仍旧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农家来说,这颗糖尤为珍贵。
她迟疑半晌,将糖果收了起来。
那小崽子瞬间变得沮丧起来,不过乖乖的躲在大人身后,没有吵也没有闹。
“谢谢大舅。”
汉子一下子高兴了,笑着说,“多吃点,糖甜。”
“嗯。”
易冬雪呆了许久,人也大多认不清了,跟着田母乖乖的认了一圈人后,兜里也满了。
都是些花生之类的小零嘴,还有大半把炒豆子,小小的一粒,嚼着吃香喷喷的还嘎嘣脆。谁家的小孩去柳树根底下玩的时候,若是兜里揣一把炒豆子,那他绝对是当天的孩子头头,玩什么都听他的。
“外婆,你看。”说着,易冬雪将小背篓卸了下来,扒开铺的厚厚的草叶,露出来一只正在啃草的兔子。
田母惊了一瞬,“这是……”
她没想撒谎,不过也不好解释,就直接道:“我上山找野果的时候捡的,娘说它揣了崽儿,现在杀着吃可惜了,可是我们家又没地方养,娘就想让我过来问问。”
什么没地方养,是养了到最后就不知道成谁的东西了。
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罢了。
田母叹了口气,“外婆给你们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