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烛火照在易冬雪的脸上,居然给了田秀兰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冬雪。”
“娘。”易冬雪将蜡烛从桌子上掰下,小心护送着烛火到了田秀兰跟前,“咱娘俩说说话?”
“冬雪,这个旱灾是定了的。”田秀兰语调低低的,里面有散不掉的哀愁。
易冬雪自然知晓,甚至她还知道今年村子里一定会饿死些人家,不是她们不勤劳,只是她们抵抗风险的能力太低,家资不丰连平年的时候填饱肚子都是一种奢侈,又如何能祈求抵抗的了灾年。
不是她冷血,只是她见得多了,心早就麻木了。
“咱们村里的旺儿大娘,你知道吗?”
旺儿大娘?易冬雪眸子露出来疑惑,听着倒是有些耳熟,“我不知道,是和娘你有什么渊源吗?”
“早些年,你爹刚走的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你奶又是那个样子,莫说是帮衬一把,她不来踩我一脚,我都感恩戴德。那时候我看着瘦瘦小小的你和小寒陪着我一道吃苦,我有时候就想着,还是死了的好,死了就一了百了。还是旺儿大娘跟我说的,人活着才有希望了,死了就真的啥都没有了……”
她怎么能不知道呢,易老太那个样子,若是她们娘仨儿死了,怕是都不能跟东哥埋在一处,连个坟茔都没有,孤魂野鬼一个。
旺儿大娘也是个苦命人,小时候就被夫家买来当童养媳,挨的打数都数不清,流的泪啊,都能淌成条河了。也幸好旺儿大娘的丈夫还算是有良心,自打他慢慢大了,懂事儿了,就开始拦着家里人,一心一意的护着旺儿大娘。
那时候家里穷,可看着比她还小一头的丈夫挡在前面护着她的样子,旺儿大娘心里跟吃了蜜糖一般。
日子纵然艰难,不也过过来了。
乡下人成亲都早,旺儿大娘19的时候,就跟16的丈夫圆了房,隔年就生下了大儿子。
因生下儿子旺儿大娘在家里的日子也好过多了,自打开了怀,旺儿大娘是三年抱俩。一个劲儿的生孩子,短短五年时间,家里一窝孩子,就在怀老五的时候,旺儿大叔说走就走了。
那时候他才22,旺儿大娘不过25岁。
拖着一堆孩子,肚里还揣着一个,这个消息对于旺儿大娘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家里的劳动力没了,上面一对公婆,下面还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养。
可现如今,旺儿大娘家里也堪称是村里的模范家庭了,公婆慈和,儿女孝顺,没人知道旺儿大娘在夜里有多少次哭的死去活来。
那么难的日子人家都能过成如今这个份上,没道理她不行的。那时候她以为娘家能帮衬一把的,可终究是好些年未曾联系过,她不说不代表心里没这根刺儿,她一直在闪躲,直到被易冬雪血淋淋的点播出来。
田秀兰咬着牙,将一双儿女带到如今。现在日子好了,面对旱灾,她胆怯了,现在的日子太美好,她怕失去。
听着田秀兰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一堆,易冬雪心里大概有谱了。
这种事情外人说再多都没用,只能自己想开,不然就一直过不了这个坎儿。
“娘,人这一生各有各的缘法,就像是我,一开始也是个聪颖的小孩,可说傻就傻了,现在不也好好的。”
易冬雪的话猛地刺进田秀兰的心里,“再说了,日子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能比咱们在易家的日子还难熬么?娘,我们早就无坚不摧了。”
是啊,经历了那么多,她们早就无坚不摧了,一个旱灾算什么?大不了少吃些,只要不显眼,鸟悄的过去就行。等再过几年,她们的日子才能慢慢的好起来。
易冬雪几句话就解了田秀兰的忧愁,搁下心事的田秀兰眼皮子就开始打架,夜深了是该歇息了。
田秀兰也不想叫易冬雪走了,索性这炕够大,一起睡下算了。
“别走了,睡吧,时间不早了。”田秀兰开口一留,易冬雪也不走了,娘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对了,学校说啥时候开学没?这都在家里呆多久了?”
易冬雪觉得开学这事有点玄乎了,饭都吃不饱了,谁家还有心思叫孩子去上学呢。
“不知道呢,等通知?”可借着烛光看田秀兰的眉眼,她改口道:“要不然明早上趁着阴凉,我下山一趟到校长家问问去。”
田秀兰也觉得这样好,好歹得个准信呢。
于是田秀兰点点头,“这样才好,明早上就叫小寒跑一趟吧。”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听的易冬雪以为自己刚刚是嘴瓢说错话了,难道她刚刚是叫易寒去的?
许是易冬雪的疑惑太明显,连田秀兰都觉着有点不对劲了,侧过头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怎么了?”
“没事,就是回头叫哥去么?”
“不然呢?”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他一天到晚的除了吃就是喝,多跑两步也没啥,你就在家里歇着啊。”
易冬雪:“……好的。”
看着乖乖巧巧的女儿,田秀兰心底满意,吹灭了烛火,一室寂寥,两道呼吸清浅,渐渐陷入梦乡。
【作者题外话】:立个falg,以后每天日更三千,做不到当我没说(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