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严厉得像个老巫婆,一顿饭功夫瞪了青叶好几回,又数次举起筷子作势要打青叶的手。
满桌子的人都有些愣,但也不好说老太太,祝大妈和祝四德只能各种打圆场。
“亲家奶奶,尝尝这个。”
“亲家,咱俩碰一杯。”
青叶涨红了脸,但她不想再整出第二次难看,老太太这样,她就低头小声说“我知道了。”
刚开始祝良还以为是青叶家里家教严格,后来再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青叶只不过从他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点菜,老太太就作势要打她的手。
他有点明白青叶早上为什么不夹别的菜了。
当老太太再一次呵斥青叶“吃饭的规矩都忘脑瓜子后面去了!”
祝良笑着说:“奶奶,咱们农家小户没有那么多穷讲究,您就让她好好吃饭吧,吃饱饭再说其他也不晚。”
老太太脸都绿了,正要发作,谁料祝家这些人都一连声的附和祝良,“是啊,是啊,没那么多穷讲究,吃吧吃吧。”
祝民、素美还高声大嗓的说那个好吃,这个好吃,把其他人声音都给盖住了。
青叶没看她,只是低头吃饭。
老太太气鼓鼓了一阵,每次想说话,就被祝大妈用“亲家奶奶多吃点”堵住了嘴,最终也没说出来啥。
晚上,祝大妈躺在炕上翻烙饼,说:“怪不得青叶愿意早早嫁过来,从小妈就走了,爸像个废物一样,那老太太是个狠心人,青叶不是她亲孙女还是咋地?瞧今儿那做派,作践人啊。”
祝四德不吭气,一大阵没动静,祝大妈就用胳膊肘子捣他:“你这老家伙,这么快睡着了?”
或许是捣疼了吧,祝四德没好气的说:“孩子这会儿不是到咱家了?你觉得她苦,没有妈,你拿她当闺女不就好了?!在这儿跟我嘟囔有什么用?就是,那老太婆也实在是差劲儿的很!”
祝良坐床沿上,青叶就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祝良坚持要看青叶腿上的伤,青叶推了半天还是拗不过他,只好把裤脚捋起来,祝良把她的脚放自己腿上,皱着眉看白嫩的小腿上一大块青黑。
“你知道抽屉里没什么东西了,把钥匙给奶奶就好了,这是何必呢?”
“嗯,这点儿我确实做得不对,不应该在结婚第二天就弄得鸡飞狗跳。”青叶细碎的小白牙咬着嘴唇,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祝良就忍不住叹气,“没有说你不对,我是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重要,还是那抽屉重要?”
“我就是想让她知道,我跟我爸不一样,我不是木偶。”青叶两只手在空气中做了一个提着东西的动作。
祝良看她的眼神让青叶想说话,说这些她从来不愿讲给别人的话。她声音绵绵的,语速偏慢,就像讲别人的故事。
“我爸这几十年都被提着,不过他好像挺乐意的。”
“他们离婚,我跟了他,老太太心里不乐意,原因很多,我也分不清哪个真,哪个假。”
“三年级时候,有一天下了雨,我没伞,有个男同学就好心顺路撑伞带我回家,快到家的时候被她老太太看见,她就冲出来骂我们俩个,骂的很难听。”
祝良看着青叶稚气的脸,眉毛拧起。
青叶却忽然停了下来,好像很疲惫的往椅背上一靠说:“还是别说了吧,这些事儿,都没什么意思。”
祝良看着青叶,蜡烛火苗猛地一跳,即将燃尽了,桌子上流了一滩融化的蜡油。很快又无声无息的熄灭,屋子里一片黑暗。
祝良在黑暗中摸到青叶的手,把她拥进怀里。
想起来昨夜,青叶还以为祝良要干什么,慌乱中用手推了祝良两下,他不吭声,没一会儿,青叶就服帖了。
俩人在就黑暗中静静抱了一阵,祝良说:“以后不好的事儿都告诉我,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腊月二十八已经是年根儿了,因为之前一直忙活祝良、青叶结婚的事儿,炸货、炒货等杂七杂八的都没空儿准备。这一大早全家就都忙活起来了,
祝大妈和素美在捡花生,好在大锅里用沙土炒。
祝民很热似的,敞着怀,咋呼着要在哪里贴彩纸、贴年画,还跳到猪圈上说:“待会儿猪圈上,鸡窝上,统统都贴上!”
祝四德弯着腰咔咔地劈柴,这过年煮饺子、蒸馒头还是柴火大灶烧起来方便。
“你俩到集上买点柿子饼、冬瓜糖去吧。”祝大妈给青叶和祝良分配任务。
青叶很不好意思,这明摆着是让她去逛着玩呢,她说她会干活,洗洗刷刷都会干。
一直闷头干活的祝四德发话了:“乡下的集跟你们城里没法儿比,就当去瞅个稀罕吧。”
祝良也笑着附和,说:“我们祝庄的媳妇第一年都不干活,我带你玩儿去。”